第一章 白雪皚皚(1 / 1)

平和四年冬,臘月裏飄起了鵝毛大雪,都城裏開始為南烈國每年的傳統節日,寒窗節作準備。

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掛上了竹簽撐起的紅紙燈籠,城裏果餞,糕點等小食供不應求,貴族新胄們則開始流行一種活動——山間狩獵

往年這樣的活動都會定在潛鷹山,因山中常有野兔出沒,引得蒼鷹伏擊,故而得名潛鷹。

這日半夜,軒轅府裏各處均寂靜無聲,偶有巡視的下人三三兩兩路過,腳步也是極輕的,孫媽媽綁好了厚底棉靴,踏著薄薄的積雪去東廂庭院,穿過長廊,扣了扣下門的銅環,她扣的聲響不大,卻一下下帶著催促的意思,不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守門的老婆子打著哈欠從門縫裏探出頭來,天上飄揚的雪花落在在她飽經風霜的臉上,一雙眼睛在孫媽媽身上逡視了一圈,壓低聲音道:“這可是最後一次為你這麼做了啊!”孫媽媽連忙“誒,誒”地答應著,一邊把手心裏一路攥著的半兩碎銀往她懷裏推,那婆子接過手裏掂了掂,表情這才柔和起來,把門打開至剛好容許一個人通過的地步,孫媽媽一閃身鑽了出去,婆子警惕地向四周張望一圈,這才重新關門上鎖,等她轉身看去,孫媽媽早已急急地跑遠了。

轉過向的遠處圍牆下有大片枯草,平日無人打理,孫媽媽輕車熟路地撥開其中一小片,隻見枯草下掩映的是一處土洞,她跪在地上俯下身子從洞裏往外鑽,好容易鑽了出去,直起身子,這才呼了口氣,又低頭匆匆趕起路來。

冷風夾著雪直往人脖頸裏鑽,孫媽媽在寒夜裏頂風冒雪的趕路,離軒轅府越來越遠,約莫兩個時辰後,趕到郊外的一處後山腰上,再往深走一點,左側赫然出現一個陰涔涔的山洞。

那洞口像大張的怪獸的口,孫媽媽一頭紮進去。裏麵黑漆漆的,才走了幾步就被一扇鐵門擋住去路,上麵掛了鏈鎖。孫媽媽從懷裏掏出一個雲錦料子的布包,從裏麵倒出一些火石和棉線,隨後在左邊牆上摸索起來,靠上一點的地方有一個燈座,她停下來擦著手中的火石點燃裏麵的火油,隧道陡然亮起來,孫媽媽的影子在暗黃的光影照耀在映在洞壁上。

她又從布包裏掏出一把鑰匙,對上鐵鎖上的孔,扭轉兩下,隻聽嗒答一聲,鎖被打開了。她把長長的鎖鏈一圈一圈繞下來,人急急的向裏衝去。

裏麵正對著一排空牢房,右拐盡頭處,一個小小的牢籠就在那裏,裏麵一個人,一襲白衣,黑發散開遮住了大半張臉,她躺臥在那兒,一動不動。

孫媽媽心口咯噔一下,幾步小跑過去,未開口淚先流下來,嘴裏叫嚷著:“丫頭啊丫頭,你受了好大苦,夫人不在了,她們就把你弄成這樣,先前有人給我說,女孩兒家取名字,帶”雲“字的命薄,我說給夫人聽,夫人偏不信,結果讓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一邊說一邊拿袖子抹臉,見裏麵那人竟還是毫無反應,驚慌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怔怔望著空中,不斷地自言自語道:“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夫人,有負她生前所托沒能保護好你。現在連你也去了,你們娘倆兒在地下好團聚,可也千萬要保護我這麼個活人兒,在世上少受些煎熬,以後每年紙錢,我這個罪人多燒些就是了。”

孫媽媽隻當裏麵的人已經斷了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滿口胡言起來,一時又怪責自己,一時又痛惜世事,哭了好大程才收住閘,最後從懷裏掏出兩個發硬的饅頭,順著地麵滾進去,又拜了一拜,嘴裏念叨著阿彌陀佛之類的,這才從地上起來,開始往回走。

走出洞穴的時侯,雪仍在下,她搓搓手,跺了跺已經凍得麻木的雙腳,像了了一樁心事般輕鬆起來,山裏天懵亮的早,此時有麻雀撲棱到雪地上,放眼望去,才發現雪已覆蓋了整個山脈,綿延不絕,這樣的景象平時哪能見得,孫媽媽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起來,哼著小曲往回走。

她惦念著清早廚房裏剛送進的新鮮鱸魚,可以像往常一樣,趁天早人少時,偷藏一條小的,晚上用爐子燉了吃。心思一起,腳下的步子不由更快了些。

萬物都靜悄悄的,除了麻雀的撲棱聲和孫媽媽踏在雪地上的綿綿腳步聲,還有某個山洞裏,有人咀嚼吞咽食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