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蟬強聒不舍。
如同這個女人。又一次,尹清漪橫挑著柳眉給她一個冷眼。
“你,你真的是尹清漪嗬?”那張圓圓的臉湊近清漪,仔仔細細地盯著她,仿佛還沒有察覺到她滿腔的煩厭。雖然已經過了幾天,但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孩會坐在自己身邊。她羞澀地舒口氣,“你就是尹議長的女兒啊?”再一次,她激動地飛舞著手中的薯片,嘟嘟嘴然後有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真的是尹議長的女兒呢!”她默默地呢喃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熠熠生輝。
米嘉是個清爽的女孩。稍胖的身段,一雙大大眼睛,一頭飄逸的短發,一身牛仔式的打扮,帶著幾分男子的英氣。當初,所有人圍在清漪身邊阿諛奉承,爭先恐後地邀請她與自己同桌,隻有她趴在桌子上不以為意。所以,清漪選擇了跟她坐,自以為不用麵對著諂媚的人。後來才知道,她當時隻是睡著了……
“哎。”一聲難以察覺的歎息。
張教授依然用忽高忽地的音調授課。蟬拉長那沙啞的聲線,串起了七月的炎陽。
秀眉早已皺成一團。
“吃吧吃吧!”她得意地講半桌子的零食推到尹清漪麵前,“你爸真是個好心腸的人。我平時常在報道裏看到他和群眾夠親近的,而且又那麼地和藹。最最最好的是他還推行了許許多多的政策幫助孤兒!”微嘟著小嘴,她羞澀地摸亂了一頭短發,“真羨慕你有這麼好一個爸。尹議長可真是個盡心盡責的好官員。我想他肯定也是個好好父親!是嗎?我說尹議長他……”
“夠了!”清漪霍然站起來,她終於忍受不了這位同桌,連續幾天,米嘉都在對她的父親讚不絕口。“可以停了嗎?”又是一個諂媚的人!她實在厭倦這種虛與委蛇的嘴臉,討厭別人給這虛偽的男人任何的讚美。
“可以的。對不起。”張教授撿起剛才嚇得掉下的書,半彎著腰賠笑,“尹小姐如果不喜歡……”
“滾了啦!你講什麼課!”安薇依狠狠地瞪了張教授一眼,又笑意盈盈地步向尹清漪,“漪姐別氣了啦。”她拉著手,心痛地說:“要是表哥知道了準會不高興。到底誰惹你生氣了啊?”
尹清漪揚開安薇依的姣手快步走出教室。
“漪……”米嘉泄氣地晃晃了晃手中的薯片。
“孫米嘉!”安薇依那雙水桃眼斜斜地盯著她。
***
她靠在樹旁,任由這淡黃的小花飄落在那雪白的裙擺。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遠方那群人。有人手那著歌譜,有人調試著吉他,有人輕敲著鼓。卻有同樣爛漫的笑盛放在晶瑩的汗珠之中。耀眼得讓人嫉妒。
尹清漪的指尖一緊。
好父親?她勾起了嘴角,不帶七月的陽光。昨晚那男人還叮囑她把潘家對弗蘭商業街的投標書偷出一份。哼!好官員?上次用公款對洛城進行改造,他又好像賺了不少。
完美的虛假,比什麼也更能博的信任。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斑斑駁駁地尹在那張冷清的臉龐上。她撐起身子撩著被風吹得淩亂的發絲。那時候總有他理順著這青絲。心忽然地一緊,她一個柔拳打在枯黑的樹幹上。該死!狠狠地咬著下唇。心累的時候,回憶也特別地洶湧。
有光的地方,陰影也分外地明顯。
盲目地慢走,她嚐試理順思緒。這時,一陣奇特的旋律吸引了腳步。
尹清漪側眼望著這比圖書館還要大音樂廳。弗蘭果然是音樂之城,連普通學院的也有如此宏偉的音樂廳。
倒是這彈奏的人,技巧確實高超,有臥虎藏龍的感覺。她奇特新穎的琴音,變化瞬幻的音域,讓人期待又沉迷。掂著腳尖,她看見了那朦朧的側影。不正像在噴泉旁邊彈琴的人嗎?
帶著疑惑的步伐仍然是靜靜的。越是靠近,琴聲越來越悅耳。腦海裏勾勒出一幅畫麵——廣袤的草原,風輕柔地撫摩著大地的青絲,溫情得驚不醒任何熟睡的蟲兒。那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在追逐嬉鬧,稚嫩的小手中搖曳一株株淡紫色的風信子,洋溢著歡欣的笑臉,回響悅耳的笑聲如珍珠般圓潤,如銀鈴般清脆,如泉水般純潔。正是這天籟般的琴音。
她相信,隻要用心聆聽,總會感受到曲中的意念,感受到這彈奏的人有著顆赤子之心。
尹清漪小心翼翼地輕拉著門。一點點拉開,那背影一點點展現。慢慢的,她僵住靠在門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背影將她拉入回憶深深的漩渦。
……
“do——”她靈巧的手指在琴鍵上旋出純純的音符。“這裏開始是f調。”微微一頓,抬手下指,“do——”彈出一個憂悒的音符。“這比剛才的低沉,因為從這裏開始是……”
“噓!”熠烯不耐煩地按住她的小嘴。
“你啊!”清漪生氣地推了一下他的頭,“這家夥,又答應我學彈琴,學好了就為我演奏一曲的!才說了幾句,你就沒耐性了。”尹清漪故意白了他一眼,提提聲調,“你可不是樣樣比我強呢!”她還得意地聳聳肩。
一個淡淡的眼神,幾秒的默頓。熠烯挺直了身子,他抬起雙手,有點僵硬地按到雪白的琴鍵上。生硬的旋律斷斷續續地響起。有點刺耳。
連那張冷峻的臉也挑起了濃眉。但他的手指依舊倔強在琴鍵上移動。
“哈哈……”清漪看著熠烯要強的樣子,她真的忍俊不禁了。熠烯狠狠地瞪了她一下,清漪精靈地將手指放到唇邊,“噓——”
她側著頭,漫溢著絲絲快樂的笑容。眼前的他,平日有股淩人的威懾,無情的冷酷,幾乎沒有他做不成的事。可是現在,他對著鋼琴發牢騷的模樣,是那麼的孩子氣。誰會想到這最大的黑幫集團的繼承人呢?
纖纖雙手輕彈,優美的旋律悠揚而出。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旋律那麼的溫暖,如同冬日正一點點消融冰封的雪。
淺笑如同夏花,足以抹去他的懊惱與慍氣。
如冰的眼神有點融化。僵硬的指尖一點點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