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毓敏對兆惠這麼說話,是有根據的。
武將們不懂政策,前瞻不到滿漢最終融合的未來走向,不斷地濫開殺戒,對於一心致力於滿漢和諧的雍正皇帝來講,這還真的是添亂啊!是個十分蛋疼的煩惱。至於兆惠聽不聽得懂什麼是蛋疼,毓敏並不關心。
兆惠是個二十五歲的男人,他的女兒馬上快滿九歲,他當然是個有蛋之人。即便是望文生義,他也該猜得到蛋疼作何解釋。恰好,兆惠自己也是不好意思跟毓敏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公然打聽蛋疼究竟是個啥。
毓敏對兆惠的說話很不客氣,基本就是嘲諷和打臉。
對於屠夫莽漢和魂淡,自是不該給他好臉色看。
除了冷言譏刺之外,毓敏還是略微注重了正能量的輸出。她等於是拿了皇帝的念想作為砝碼來壓一壓兆惠流露出來的莽撞跋扈氣焰,也算是給他一個嚴厲的箴勸和警言。
聽不聽得進去是他自己的造化。
事實上毓敏對曆史上兆惠在滿漢關係上究竟是持以綏靖還是鐵血態度,一無所知。她也沒想過要篡改這個時代的基調,所以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說什麼。
用最冷慢最鄙夷的口吻,當眾打過了兆惠的臉麵,也給過他一個警告和勸誡,毓敏覺得自己做得也算夠認真了,再不敢奢想更多。
於是,緊接著補充說道:“茲事體大,毓敏不過七歲女童,實在不敢胡亂多說什麼。今日言盡於此!這輩子你都別跟我麵前再提起砍人腦袋的話來!日後你究竟要怎樣待人怎樣處事,你自己謹慎些吧!”
然後便閉緊了小嘴一言不發,直端端地望著前路,再不多瞧兆惠一眼。
卻不曾想,這個兆惠卻也是個有趣人物。
兆惠二十多歲能入軍機處章京,三十歲便是大將,四十歲已是封疆大吏,統領二十萬大軍,鎮壓青海和西疆的萬裏幅員廣闊之地,他自然也不是個笨的。
心思轉動的極快不說,最難得他還相當的率真。或者,準確的說:作為一個具備有高度智慧的天才機智青年,他知道該在什麼樣的場合冷峻,又該在怎麼樣的場合扮演天真率性的角色。
兆惠眼見得毓敏格格一言不合,忽然便生了大氣,稍一尋思便懂得了毓敏是在生氣兆惠的言語之間輕侮了有文化的漢族讀書人。作為莽莽匹夫,竟敢公然瞧不起文人,自然是不討喜的。
其實滿洲軍官群裏大家一向都是這麼瞧不起漢族文人。不過兆惠也曉得:愛新覺羅和富察家裏出過很多小姑娘兒天生就喜歡矯情吟詩作畫,她們偏偏就喜歡嫁給書卷氣息濃鬱的漢族世家才子。
兆惠心裏頭知道自個兒出言不慎,碰觸到了對方不能容忍的某個敏感點。於是,趕緊地湊近前來賠笑說道:
“毓敏格格你是不是冤枉兆惠了啊?!適才兆惠不過就是說了個笑話而已。軍營裏的佐領軍官們說慣了這樣的言語,為的是顯示自個兒天性豪邁嘛。格格你可知男人天性都是喜歡假裝威武豪邁的?其實兆惠並不敢隨隨便便去砍掉漢族文士的腦袋。比如老怡親王一力栽培出來的那個李衛大人,可不就是江南的漢族進士出身嗎?李大人倘若嘲笑了我兆惠是個匹夫,兆惠也隻好喏喏稱是,絕不敢起了半點兒砍他腦袋的惡念。”
毓敏知道對方這是在找台階兒下。
雖然兆惠這番話說得也算在理,但毓敏並不打算就此饒過了他。
“你這果真是個笑話嗎?我聽了怎麼不覺得好笑,光是覺得冷颼颼的呢?”
毓敏也沒好意思說出“冷笑話”三個字來,於是便這麼形容起自己的感受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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