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原本該是鳥語花香陽光明媚的好日子,隻是這日沒有出太陽,反而從早上開始就有烏雲慢慢的在頭頂上聚集,黑壓壓的,空氣也詭異的沉悶,連一絲風都沒有,在整個京城的上空籠罩出厚厚的一層迫人感。
“看樣子馬上就要有一場暴風雨,小雨,關了窗吧。”隨著一聲輕柔清越的嗓音,坐在梳妝台前的女子轉過頭來,小小的瓜子臉上未施脂粉,卻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她黑亮如瀑的長發隻是隨意的用一根木簪在頭頂挽了一下,身上穿著一襲很普通的白色紗裙,房間裏沒有掌燈,顯得有些黑沉,可她往那裏一站,卻好似一盞明燈,瞬間照亮了人的眼睛。
名喚小雨的丫鬟聞聲卻沒有動,站在窗前一臉的哀戚,“小姐,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她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但也隻是淡淡一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要是有辦法,父親也不會愁白了頭。”
小雨突然走近了她,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小姐,現在時間還來得及,要不你換上奴婢的衣服逃走吧,天下這麼大,總有地方可以容身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輕輕的搖了搖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她根本不想逃,這一生對她來說已是偷來的,她很感激命運之神讓她來到這個世界,讓她體會到在現代不曾體會到過的親情和愛情,這兩年來,她得到了很多,對她來說都已經足夠了,唯一的遺憾,是不能陪他白頭到老,不能侍奉父親百年歸老,現在,他不在了,她唯一的希望便是父親可以安然度過這一劫,整個丞相府的人都能安全,其他,別無所求。
“小姐,你真的這麼想嗎?”小雨是她的貼身丫鬟,她也不是一個苛待下人的主子,所以她們主仆感情很好,小雨在她麵前也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可她深知自己的主子雖然表麵上看起來謙和溫順,可她骨子裏的性子比誰都倔強固執,麵對自己的生死問題都可以這麼淡然,想來是另有隱情,想到這,她腦子裏靈光一閃,不由震驚的捂住了嘴,一臉的驚慌失措,“小姐,你不是真想給二皇子殉葬吧?”
雲伊夢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了自己手腕上那條用紅繩編織的白玉手鏈,那塊白玉本是一對,隻是如今這另一塊,卻不知下落何處。
見她沒有否認,小雨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麵前,眼淚撲簌簌的落下,“小姐,奴婢知道二皇子薨逝你心裏難過,可是你才十八歲,你怎麼可以這麼不顧自己的性命?”
雲伊夢將視線轉向了窗外黑壓壓的天空,自從戰場噩耗傳來,她的心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隻要想到他的一顰一笑,想到他們曾經的甜蜜,她的心就像是被刀絞一般疼痛不堪,這麼長時間,她甚至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好覺,現在這樣也不啻是一種解脫,更何況,在這一一個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她就算不甘屈居如此命運,以她一介女流,又能做什麼?即使真能逃走,整個丞相府又要因為她而陷入什麼樣的境地?她一個人的事,又豈能拖累這麼多人?於是她淡淡的說道,“這是皇命,我又有何辦法可以扭轉乾坤?”
小雨一下子就癱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小姐,為什麼會這樣?那麼多個王爺一起出征,為什麼偏偏是二皇子?他武功那麼好,怎麼會沒逃過那一劫?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雲伊夢走過去將她攙扶了起來,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珠,“小雨,別這樣,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也沒有姐妹兄弟,在我心裏,你就像是我妹妹一樣,我跟爹說過了,等這件事過了以後他會認你做幹女兒,以後我不在了,就麻煩你好好照顧爹,他關節不好,天氣稍稍冷一點就會酸痛,你要記得提前給他加衣服,要看著他別讓他那麼操勞,別熬太多的夜,有可能的話找個續弦夫人照顧他後半輩子……”
“小姐……”小雨抱著她泣不成聲,慕國自從開國就留下了一條祖製,但凡皇室宗親薨逝者,其府中妻妾,不論尊卑,一律以身殉葬。原本這一條律法與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雲丞相雖官拜一品,但並非皇族中人,自然不需要遵循這一條法製,但他們丞相府唯一的小姐,雲丞相唯一的女兒,卻是二皇子的未婚妻,而二皇子,偏偏在剛剛這一場與鄰國的戰爭中陣亡!
“時間差不多了,宮裏應該有人要到了,小雨,把眼淚擦幹,別讓外人看了我們丞相府的笑話。”雲丞相為官清廉,又生性耿直,在官場上也得罪了不少人,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最疼愛的就是伊夢這個女兒,斷然不肯輕易讓她去殉葬,一邊是骨肉至親,一邊是祖宗法製,那些人都在猜測他會想出什麼辦法來應對,隻要他們稍微表現的有那麼一點差錯,整個丞相府都會因此而遭殃,她斷不能讓那些人遂了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