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受到嘯音召喚,第一聲錘聲響起,悠遠綿長,此刻時間仿佛凝固。陽光突然變熱了數倍,兩股熱氣分別以鐵匠鋪和玉石堆為中心,從地底冒出,在炎陽注視下連接在了一起。
坐在玉石上的承善承仁這一刻呼吸都已停止了,空氣粘稠,像一層膜一樣堵在鼻孔處。渾身開始燥熱,比剛才在外麵的那種感覺不知難過了多少倍。瞬間兩人汗如雨下,血管翻騰,心跳如錘。這時二人心裏反複默念著第一句口訣:“溫時靜心守天靈。”開始內視天靈,努力將快蹦出來的心髒平靜下來。
阮書生倒似沒有受到影響,姿勢不變,仍然專心盯著兩人。
那一聲聲“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開始連續不斷的傳過來,同“呼哧呼哧”的鼓風聲,一同譜出美妙的音樂,極有節奏,連綿不斷。鐵匠鋪中金鐵匠眉頭緊皺,盯著麵前一下又一下揮舞鐵錘的徒弟,似乎有些不滿意。發怒道:“剛開始這麼用力幹什麼?吃飽了?”
聽到這個,那巨人沒有任何反應,手卻稍稍輕了些。
隨著時間流逝,兩兄弟漸漸明白了這裏的一個讓人震驚的道理:其實並不是外界有多熱,熱的是人的心和感覺。
兩人是在習練口訣的過程中發現這件事的。每當他們稍稍靜下心時,身上奔騰的血液,如琴弦般顫抖的骨骼都慢慢舒緩下來,身上的躁動一掃而空,一切變得不再難熬。這種驚喜讓他們想起第一次吃到麥芽糖的感覺。
阮侍宗平靜的看著他們的變化,沒有喜悅和驚訝,好似早已料到結果。
隨著時間流過,大約過了四分之一個時辰。那錘聲漸漸雄壯起來,如果你細細聽來,都能聽到每一錘落下,那柄孤星劍的小小變化。
聽著這錘聲變化,端坐中的兩人剛剛驚喜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他們靜不下來了。這一下的變化讓他們在火中炙烤一樣,毛發開始燒焦,皮膚開始滲血。一旁阮侍宗咬咬牙,強忍著沒有出手,他知道這是最難的一刻,也確實有點點失望,但是還想再等等看。
“怎麼靜不下來了?”承善沒有理會身上的巨疼,愈加焦急,接著回想起老金第二句口訣:“鍛時靜心磨七情。”磨七情,磨七情,這恐懼便是一情嗎?不斷告訴自己別急別急,慢慢氣息也平穩下來。終於在這個關頭,將脫韁的情緒控製住。
另外一邊,承仁卻沒有碰到太大麻煩。當心跳加速時,情緒失控的恐懼湧出,他不停對自己道:“怕什麼,無非一死而已。”幾乎毫不費功夫的將這無盡的恐懼消磨殆盡。
阮侍宗鬆了口氣,看見兩兄弟的情況,也大致明白了兩人的性情,歎道:“看來哥哥這關難過,弟弟,嘿嘿,甚是無情啊。”
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不斷的在兩人心中湧現,交替來回,循環往複。兄弟兩個也越來越鎮定,他們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偷生的喜悅,被壓抑的憤怒,對過去的悲傷,對這幾日來種種經曆的驚訝,以及對未來的沉思與擔憂,終於不再心動,讓自己徹底平靜了下來。肚中的藥食也應和著錘聲,開始不停打轉,燃燒起來,化為一股股熱流直衝四肢,將幹裂的皮膚,破損的麵容修複完好,更加光彩。
又過了四分之一個時辰,情形再次變化,錘擊之音慷慨激昂,旋轉反側,如萬馬馳騁,若銀河落地,同那急切的鼓風之音一同奏出世間最為昂揚的交響。七種情緒同時湧上二人心頭,這是他們從未體驗過的滋味,一個個淚流滿麵,卻又笑容似花,眉頭緊皺,嘴卻又合不攏,兩雙手不停顫抖,無處可放,更是想站起身來蹦跳一番,心中更是狂暴欲炸。
阮侍宗緊盯兩人,看著當哥哥的已經七竅流血,表情扭曲不堪,當弟弟的臉上沒有多少異動,心下歎息:“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兩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而已,誰人受過如此大罪。王承善太多情,極可能會被心思耽誤,王承仁太無情,注定會死於非命。罷了罷了,且看道心大師可有方法來化解災厄。”侍宗此刻深深感到天道莫測,這兩個孩子的未來,莫非此刻竟是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