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又有何妨(1 / 2)

汴溪城外,山林高聳,怪石嶙峋,激流成瀑。

正是冬日,雪積過膝,一個十一二歲少年不緊不慢走在雪地裏,留下一行行清晰腳印。

天光冷淡,山林之中,隻有他腳底下積雪發出吱吱的聲音。

嗖一聲串過一隻兔子,少年取下背上鐵弓,一雙嫩白小手以極其不符合年齡的穩定,幾乎不變的速度從箭壺中拉出羽箭,右手食指,中指和無名指輕輕扣弦,鋒利的箭頭閃著寒光,隨著高低竄動的兔子左右移動。

山林中樹枝極多,枯敗的雜草在積雪中伸出頭來,在風中瑟瑟顫抖,肥碩的白毛兔子大概也感受到了這股雖不明顯卻悠長的殺氣,奔跑速度快若閃電,隻在巨大樹幹的縫隙中隱隱透出躍動的一團白。

肥碩兔子眼看就要閃過最後一個,也是最開闊的樹幹間,逃之夭夭。

少年眼中寒芒驟現,扣弦的右手三指奔雷般張開,繃緊弓弦突然釋放蓄積已久的力量,墨青色的羽箭在空中急速飛翔,尾羽在風中拉成了白色的流蘇。

“噗”箭尖入體的聲音同時幾乎就在少年鬆手時同時響起。

肥碩白兔被巨大力道帶起,在空中飛灑下一串血花,箭杆穿過兔頭,餘勢未減,釘在了前方樹幹上,搖曳樹枝撲撲掉落數指厚的積雪,大團的雪蓋在兔身,一片白色中刹那間彌漫起一簇嫣紅。

少年走過去撿起戰利品,掏出繩索將兔子栓在腰上,雙手捧起雪在臉上揉了揉。

汴溪山外圍的野獸越發少了,他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這隻兔子是他唯一的收獲,還好運氣不錯,分量還算足,剛好給生病的小竹補一補羸弱的身子。

想起小竹,他心中輕輕湧動著一股暖意,這個善良姑娘是酒溪鎮的一朵鮮花,自己來到九溪鎮兩年多時間,多虧了他們家對自己的照顧。

九溪鎮隻有一條不大河流,它本叫做酒溪,盛產燒酒。

九溪燒酒知名汴溪,以汴溪黃糯米蒸熟,和酵母於甕中七日,用甄蒸取,淡淡黃色清酒如同經年琥珀,味道濃烈,既香且醇。小竹家的燒酒,正是其中的佼佼者,雖是小鍋小灶出小酒,但勝在清香味尤其濃烈,遠近來購買的人極多,求取秘方的人也絡繹不絕。

天色慢慢黯淡下去,眼看就要到暮色四合的時候,少年帶著些許遺憾準備回到棲身的破廟裏,卻突然聽到山林中傳來一聲巨大嘶吼,其聲如怒雷噴湧,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滿樹雪花如同遍天柳絮紛紛落下。

然而一聲嘶吼之後卻了無聲息,就如同初夏烏雲密布,飛沙走石的時候卻憋著不下雨一般,撓得他心中一陣難受。他強自忍下心裏悸動,繞到一塊巨石之後歇息半響,然而周遭遍地,除了鳥雀偶爾輕鳴,再無他響。

無論如何,能夠發出這種吼聲的,不管是人是獸,或許破廟裏那個邋遢老頭能惹得起,但絕不是他這個養氣階段的小修士能惹得起的。

少年自嘲笑了笑,心情複又好了些,他起身拍了拍粘在單薄布衣上的雪,一路輕快的走下山。

轉過一道山崖,前麵不遠,就是九溪鎮,然而眼前山路上,赫然站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還有兩個一臉殺氣的勁裝漢子,他前行腳步並沒有絲毫放緩,直到走到三人麵前不遠,才靜靜的停下看著他們。

“顧荷,我看你今天往哪裏走,上次有柳家那個臭婊子幫你,今天我不打折你兩條腿,我祝元把名字倒過來寫。”

四下裏,除了眼前那個滿臉陰謀得逞小人得意的錦袍少年和他身後兩個全身精悍跟班之外,再無他人,這顧荷當然就是指正待歸家的少年獵手。

“我很忙,沒空陪你玩。”顧荷淡淡看著眼前囂張得仿佛不可一世的祝元,嘴角歪了歪。

祝元臉上的神色一下凍結起來,這跟他來時設想的場景完全不一樣,顧荷應該跪在地上,低聲下氣懇求自己放過他,而不是這樣無動於衷,他隨即又羞又惱,冬日裏還算紅潤的臉一下氣得鐵青,

“顧荷,你今天不跪在地上磕頭認罪,我定要你生不如死。”祝元隨即漲紅了臉大聲吼道。

顧荷依然淡淡的看著他,並沒有勃然大怒然後拔刀出鞘,剛剛那聲嘶吼總給他一種不安感覺,若再繼續在這裏呆下去,一旦招惹到本來可以不招惹的東西,且不是自找麻煩.自己是一個討厭麻煩的人,尤其是這種純粹自找苦吃的麻煩,既然直覺知道招惹不起,還要半主動的去招惹,雖然風騷,但他顧荷沒有這麼多條命拿來風騷。

“你們也不準我走?”顧荷這句話是對著祝元身後兩人說的,祝元沒有那兩人做靠山,斷然不敢來招惹自己,山林中的存在自己招惹不起,但自己卻也不是祝元單身一人招惹得起。那日祝元仗著家中勢力在他麵前欺負九溪同年人的時候,剛好被和小竹送酒的自己遇到,不得不道歉賠錢,卻不敢說一句廢話。今日敢來堵住這汴溪西山,必然是帶來了他認為可以吃死自己的家族打手。

那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有些凝重,他們本來以為隻不過是一個有些許修為的小屁孩子,但顧荷身上沉穩淡然無所謂,讓他們沒來由的顧忌,明明一個不滿十三歲的弱小少年,但那身遮掩不去的血腥味竟然有些濃重。那種血腥味代表著殺過凶猛野獸,也可能是殺過有一定修持的人,這西山中雖然猛獸不多,但每一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凡人入山,幾乎有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