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片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再三審視一下我的名片而豁然有悟:這次會議分明是市長參加的會議,有的新聞媒介不是幹脆就報道為“全國市長會議”麼?也許他們把我誤作一市之長了。我的名片上卻赫然印著“秘書”字樣,而“秘書”一詞在這種場合卻顯得那麼不屑一顧,那麼暗淡無光。名片的作用,一半寫在名片之上,一半通過名片寫在人們的心裏。寫在名片之上的,一看就明,寫在心裏的,不同的人會悟出不同的妙用。我想,如果我名片上頭銜是“市長”,如果是別的什麼光彩輝映的頭銜,那定將是另一番的熱鬧場麵。甚至會引發出很多美妙的故事,可是思維可以如果,現實的生活與生活的現實都不允許如果。我猜想,恐怕不會收到什麼照片了。果然,時過境遷,至今,我沒收到一張照片。然而,那個令人啼笑皆非的鏡頭在腦海裏卻越來越清晰,並且一個勁地把我推向思考的境界。
別人認為你是哪一種人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到底是哪一種人。
感受雪落聲我不是一個一心想聽自己說話的人,在我爬格子的夜晚,我隻想聽雪落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到肩膀。
我喜愛飄雪的日子,若有所失的感覺時時強烈。我知道自己是個善於等待的男人,我在我渴望的湖泊裏站立已久,如今這湖水漫過我那雙因真誠期待而焦急的眼睛。
現在我發現自己所期待的僅僅是又見了冬天,有雪的冬天。隻有飄雪的時候,我的麵容生輝,一雙眼睛閃亮得才會真正像個男人。我想有雪的季節才是我熱戀的季節,是我暢想的季節;當那聖潔的一群群白鴿,用飛翔的翅膀抒寫了一行行詩,一頁頁陸續登上我激動不已的心岸;我就會甜甜地傾聽於那時若柔弱時若強勁的韻律,於有聲無聲中我常常被自己深刻在積澱的雪地上,寒冷不僅僅使我顫抖,也使我清醒。
清醒地記得,我們曾擁有很多許諾,那是路下的自白。一場寒風熄滅了我們心中那團烈焰,又一場冰雪將我們冷凍,然後覆蓋在積雪深處,連足跡都被收藏起來。
那是一個雪夜,我們相約在渾江岸畔。我們佇立著,對望著。這時的語言失去了功能,我們的心澎湃著,我們的眼睛進射出滾燙的火花。
這是一個季節向另一個季節過渡的路標,再跨一步又是春天。無須再發誓言,綻放在嘴邊的誓言是慘白無力的,隻要我們都在彼此的記憶裏永不凋謝,便全是最真誠最美的諾言。
紛飛的雪花,情人鬢邊的私語。
今夜,我在青藤書屋裏翻閱一些遙遠的往事,陪伴在我身邊的是一位和我一樣瘦削的讀者讀著《雪殤》,以及他讀《雪殤》時的心情,使我想起一首抗聯的老歌,熟悉的旋律響起,滿世界便是繽紛的落英了。辛實的《雪殤》讓我徹底地接近了冬天,愛和向往,使我有機會在憶念冬天的時候見到了冬天,見到了冰清玉潔而寒意冷冽的雪花,見到了與雪有關的那個人,那些橫刀立馬赤心報國的日子。
於是,我在寒風中,看見了真理的骨核,像寧折不變的長白鬆,嚴峻的豐碑;看見了英烈的光芒,如雪的眼睛引領我穿過水晶般的夢境,唱著雪一樣無私的歌,步入一塵不染的靈魂的家園。
飄雪的日子,使我收到了一篇又一篇動情的歲月,連成一處又一處感人的風景。有雪的,我才有可能按照自己的心願去滑雪,打雪仗或堆起高高的雪人,堆起我的一片純真的童心,爾後在陽光下看著它慢慢跑掉,揮揮手灑脫地說聲:再見。
是的,再見,我的雪人。我著實是喜歡冬天的,因為有雪的冬天,每領略一次聽雪的音符,每感悟一次雪的內涵。在冬雪飄飄的背景裏,我似乎感到,這一聲聲天空的獨白,是為人們召示著什麼?召示著什麼呢?是一種鮮豔的青春氣息的召引,是一種靈魂中定格的那幀絕美畫圖的啟示。於是,在冬雪紛飛的節拍裏,有了一種企盼和活生生的呼吸。這是一種神聖與純潔的企盼,由於這企盼,一切黯淡匱乏的歲月都有了蓬勃和濕潤的氣息。
不是麼?在這雪際之外,春天令人心動的呢喃自遠而近,悄悄拂動著冬季蒼老的塵跡。綿綿的雪腹之內,同黃花落紅一起老去的日子,正在大地裏一片萌動……最後一隻鴿子飛走後,在深深的林子裏,使一群葉子紛紛飄落。棗緣每逢青棗熟了的季節,我總忘不掉村口那棵老棗樹。
老棗樹是亞風家上輩人種的。但具體是哪一輩啥年代種的,連亞風爹也不知道。
老棗樹枝繁葉茂,屹立在村口官道邊,形成了小村獨特的風景。尤其在酷熱的夏天,棗樹下格外熱鬧。村婦們納鞋底織毛衣,小孩們跳格格玩遊戲,老頭老太則咀嚼不完他們過去的日子。每逢夜晚,棗樹下乘涼的角色又換了一茬。叔伯們勞碌了一天,夜飯碗一放就在這裏坐下了。拉二胡的拉二胡,唱雙簧的唱雙簧,小孩們圍著看新奇。更有年輕人兩人一塊,獨處一麵,嘰嘰喳喳,有說不盡的悄悄話。自然也有出格的從棗樹下談了一會竟躲到了別人看不著的地方。一來二去,有一天姑娘熬不住逐漸顯現的肚子,才把私事告訴父母。於是小村上又掀起一場風波。最終倒是果真讓棗樹做了媒,一時的冤家竟很快成了一世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