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友情與真愛永駐(17)(1 / 3)

曉城在離世兩天前,進入到譫妄昏厥狀態。沒入聽到他的訣別之詞。也或許他是唱著那首《戀曲一九九零》的,”人生難得再次尋覓相知的伴侶,生命終究難舍這藍藍的白雲天。”其實對於任何告別這個世界的人,我們都充滿了這樣那樣的遺憾。曉城的遺憾在於:一些我們稱之謂瑣碎、煩惱的種種生活中的平淡,他將無法再用心體驗了。他駕馭著假想中的白抵達到一個純粹的高度。一種非比尋常的幸福的高度。

而我們這些行走著、思考著的人,卻永遠不可能逾越了。

在那以後,我注意到,白色幾乎是無處不在:牆壁、雲彩、陽光、流水、花朵、夢境、以及筆下的稿紙。我還注意到,人們總是對潔白賦予太多的主觀意念,白色仿佛是一種不可觸摸的虛無。人們固執地相信那已不再是生活的本身。

這誠然不是二十一歲的曉城的過錯。

我原本是要為曉城寫一首詩的。用一種我自認為靜如止水般的文字。我失敗了。我看見自己被往日的激情徹底淹沒了,等爬上岸,已是遍體精濕,像一個滑稽的小醜。

喜歡有你的一些消息,即使隻是短短的問候好讓我感覺友誼的存在,我沒有忘記你,你也沒有忘記我。

十二座光陰的小城

說起來該是一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我到煙台師院去找一位鄉親,轉交他家裏人讓我捎去的東西。已是九月了,天陰沉著,秋雖未深,風卻冷了。

在院門口,我看見一個細細高高的年輕人,站在兩幅山水畫的後邊,眼神挺冷漠地瞧著對麵的建築物。

那是一段很長的坡子,本有幾個小販在掛著幾件衣服或擺幾樣水果招攬客人,因為生意的對象多是學生,要價聽來都不是很貴。可那人挺怪,不言不動,眼裏染了霜,就象畫兒不是他的一樣。

我在院裏找著了那位鄉親,交清了東西。回時再過畫攤前,便仔細打量他了:穿得挺單薄,一件土色毛衣,一又舊式皮鞋早就失卻光澤,走了形狀、長長的額發被涼風不時地掀撩著,方看清他的眉毛挺濃。

我在畫前蹲下來,見那畫麵大幅留白,不過是幾塊頑石沉思,幾竿墨竹清瘦,偶爾的點幾下苔,添了些許幽蒼。讓人高興的是,這畫兒沒絲毫匠氣。

我輕聲問:這畫兒賣麼他點點頭:十元錢一幅。聲音挺低的。

我交了錢,挑了幅墨竹。

卷畫時,發現紙麵上沒任何題款,便說,這是你畫得麼那人麵無表情地搖搖頭。恰好有一瓣不知名的藍瓣飄在他的毛衣上,他笑了笑,至少我以為那時他的神情是在笑。

當時我有些訝然了,象看到了一片久違了的陽光。我知道,在以後很長一段日子裏,自己是不會忘記那一幕的。

半年後,我進師院中文係進修了。

其時,冬剛過,春已彩化了天地。冬青依然穿著舊裳,不過是綠得清淺了。院門口的柳,發辮稀疏,脈脈流動著淡黃,看不真她的眉眼兒。

小攤前的生意明顯冷清下來,學生們整寒假在家裏度過,什麼東西都買全了。可我每次經過,總要留心一下,那賣畫的年輕人是不是又在那兒他也開始畫春天的草和樹了吧?我會再買他一幅,權當把春天的新意都請進來:你還記得去年秋天,在這裏買過你一幅墨竹的那個人麼?他會笑的,露出白白的牙齒,是一片春天的陽光呢。

可我失望了。整整一個月,院裏院外的春意都濃了起來,他也沒出現過。

我品讀著他的畫,幾竿瘦竹直直而立,撲麵冷翠,象極了他的孤傲。也許隻是個過客把那次賣畫當成了雲腳的跋涉,僅此而已。

三月的一天中午,我拿本《梨城周末》,在院內的林蔭道上緩緩步著。天晴朗無風,陽光灑落身上,軟酥酥的,叫人興起股慵懶來。

迎麵有人匆匆而來,跟我擦肩而過。我繼續走,那人卻停下了:“這位同學,你的書證掉了。”我回頭就愣住了,怎……會是他呢?高高瘦瘦,上身一件黑夾克,下身是牛仔褲,挺爽淨,神情明顯開郎多了。

我傻傻地問:你也是這個學校的。

他點點頭:我是九二級美術係的。顯然,他已記不得我買過他的畫了。

還畫竹麼?我問他有些狐:你見過我的畫我說:我有過你的一幅墨竹,挺喜歡。便沒再提去年秋的事,隻談了他的畫,知道他姓韓。

一雙乍遇的小蝶,偶然停翅在花叢上,它們一定還不知世間有過”染祝“的故事呢。

第二天晚自習,同係的一位高年級同學小聲把我叫了出去,是替人轉交一幅畫的,我猜著可能是韓吧果然,一幅潑墨大寫意,牽了遠山近水,勾點了鬆枝梅蕊,落款是韓冷。這名字足以讓一切熱情結冰。

那同學問:你怎麼認識韓冷的我說:去年就相熟了呢。

那人笑了笑,挺神秘地樣子:知道麼?韓冷很少送畫給人的,你算個例外。

是麼?我在心裏嘀咕:風月紅塵,盡在書生倦眼裏。少見多怪忘問了,那韓……韓冷是哪兒的人和我一樣,萊陽的。那人抬手扶扶眼鏡:我叫陸衛,別人都叫我大衛,有事招呼我啊原來韓冷竟是萊陽人,我心頭一陣狂喜。從大衛嘴裏,又零碎地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韓冷家在山區,極貧寒,這書讀得實在不易。除了學費外,家裏已無力承擔他的生活了。兩年來,韓冷是一麵打著工一麵上學的。而今終於要畢業了,又麵臨著分配問題,他還要回到老區去麼再次見麵,覺著心貼得更近了。我真沒想到,和你會是鄉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