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木清華自風流(1 / 2)

在我幻做了人的那一瞬,老婆婆似乎不可置信地盯著我,怔了半天。我並不曾留意,隻低頭看著一身雪白的紗裙如精靈一般美麗。我輕盈地轉了一個圈,歡笑著開口:“婆婆,我好麼?”

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瞬,我當真愣了愣,那是一個清脆又稍顯稚嫩的女聲,如林間叮咚而過的清泉,與我之前的嗚咽聲再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老婆婆似乎才回過神來,眉目變得無比嚴肅。隻聽她低歎了一聲,答非所問:“小東西,你能幻成人形,已是你十分的造化。記住,要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我見她神色凝重,細一想,確也十分有理兒。幻作人形,是我的夢,我一直以為不可圓的夢,如今業已完成。誰說這不是十分的造化?我自是應該感恩,自是該積德行善。於是,我也鄭重其事地衝她點了點頭。

她又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拍了拍我的肩,便消失不見了。我意識到她可能走了,但我仍是四處找了找,又試探性地喚了數聲:“婆婆,婆婆。”

我尋不到她的蹤跡,她真的走了。

興奮之餘,我突然不知所措起來,第一次覺得這林子是這樣空寂,空寂得讓我有些害怕。林子裏的蟲嘶鳥鳴,我再也聽不懂其中的涵義了。我真真切切地變作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林子裏,再也不是我的家了。我一邊有些沮喪地想著,一邊抬腳朝林子外邊走去。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餓了我就摘些野果充饑,渴了我就找些泉水喝。在我喝水的時候,就著林澗清淺的水,我還常細細地瞅幾眼我如今的模樣,是一個約摸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白皙剔透,一雙黑眸靈動異常,十分順我的眼。天黑了,我便尋個山洞歇息,天亮了,我便迎著陽光出行。這樣一個人走走停停,竟也打發了幾日時光。

這日,太陽剛剛出來,我又踏上了旅途。突然一個雪白的小東西球一樣的躥到了我跟前,我心中一喜,是隻小白兔!我蹲下來,伸手撫了撫它。它睜著雙眼,巴巴地望向我,喉嚨裏發出“咕咕”的嗚咽聲,更是可憐可愛。它的後腿好像被羽箭傷著了,血沽沽地流出來,一絲絲鮮紅染到那純白的毛上,竟有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我抱起它,輕聲歎:“可憐的小家夥,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公子,算了吧,這林子樹木太深!”一個有些稚氣的男聲鑽進了耳朵。

我抱著小白兔的手本能地往懷裏收了收,躲到了一棵粗大的樹幹後邊。

“找找吧,它受了傷。”另一個男聲,溫潤而慵懶,似乎漫不經心偏又堅定無比。我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東西,它也正望著我。我撫了撫它:“看來,是衝你來的。”它似乎聽懂了我的話,輕輕地“咕咕”了兩聲。

我從樹幹後循聲探了探頭,首先印入眼簾的卻是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身影。他著一身玉白的長衫,漆黑的頭發隻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住,有幾縷發絲被樹木掛了下來,淩亂地飄散著。原本白皙的臉上隱隱可見幾道血痕,那模樣,若是尋常人,定是十足的狼狽。然而,我卻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半毫的狼狽,倒是那如玉一般溫潤的氣質,讓人無法忽略。細一瞧,他身邊,還有一個青衫少年正努力地替他撥開層層濃密的樹枝。

“公子,那邊好像有人!”青衫少年用手指了我藏身之處,我顧不得再看,抱著小白兔撒腿就往林子深處跑。

“你別跑,仔細摔著!”那溫潤而慵懶的嗓音此時帶了絲急切,在我身後響起。

不知怎麼,他的這句話,讓我的腳步頓住了,扭頭望向他。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他也站在了原處,不再靠近。他目光幹淨清澈,我便知道,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會傷害我。

他的聲音有讓我心安的魅力,我不由得轉了身。他望見了我懷中的小東西,似乎鬆了一口氣:“原來被你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