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應了父親所言,自古帝王多薄情,他早已不記得年少時的諾言了。甘泉宮內,阿嬌神色淒涼的呆坐在榻前,劉徹,他已經有多久沒來過這甘泉宮了?或許是太久了罷,久得連阿嬌也記不清了。
年幼之時,他曾言:“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那不過是他母親教他的用來討她母親歡心的罷了,可她卻當了真。
望了望窗外,已是漆黑一片,窗是開著的,夜風隨著窗口吹了進來。幾個時辰前,劉徹怒容滿麵的衝了進來,險些提劍殺了她。他再不是從前那個阿徹了,他不相信她。
已是傍晚,他卻為了那衛子夫,專程跑來她這裏,跑來這裏教訓她。
“陳嬌!你屢屢加害於子夫,此次竟連朕的孩子也想害!你這毒婦!今日,朕就要了你的命!”方才,他拿劍指著她一臉厭惡道。
她心中淒然一笑,她害衛子夫,如此卑劣的把戲,他竟也能信了。阿嬌抬眸望了望他,神色冰冷,並不開口作解釋,解釋了又如何,他不相信她,在他眼中她不過是狡辯罷了。
劉徹從來都是厭惡眼前這女子的,若不是為了帝位,他定不會娶她的。傾城傾國的容貌,一雙丹鳳眼,眉間時時都是冰冷的,這是對他的。自小這女子便驕橫刁蠻,仗著太皇太後的寵愛,仗著母家的勢力,從不將他放在眼中。
長劍直指阿嬌的脖子,隻要他稍稍一動,她便沒命了。可她卻一點也不慌亂,隻冷眼看著他,好似就望著他一劍殺了她一般。
“怎麼不說話,往日你不是挺厲害麼?連對朕也敢動手!”他的眼眸中盡是厭惡,話語間冰冷,略帶幾分譏諷。
阿嬌望著眼前的男子,這個曾說過,今生隻愛她一人的男子。冷笑道:“陛下,您要臣妾說什麼?”
甘泉宮,這本是他曾給她的諾言,給她身份,給她的寵愛,可如今卻隻徒留下傷痛。
紫殿中,宮人們個個麵麵相覷,阿嬌的貼身宮女浣娉更是顫顫發抖,生怕劉徹一劍下去,便要了阿嬌的命。
劉徹手中的劍微微一動,阿嬌覺頸間有些刺痛,大約是流血了,可這痛,哪裏比得上她心中的痛。
他微微一怔,猛的收回長劍,怒道:“你以為,朕會蠢到殺了你!”劍上還留有阿嬌的血痕,她明明想毒害他的孩子,想毒害他的寵妃,甚至想幹預朝政,可他卻在那一刹那收回了劍。
浣娉瞧見阿嬌流血了,再瞧瞧劉徹那模樣,忙護在阿嬌身前道:“陛下!皇後娘娘為您做了那麼多!你卻如此對她!明明是衛夫人自己下了毒在那膳食中!賴上皇後娘娘的!陛下您卻要怪皇後娘娘!”
自阿嬌嫁給劉徹那日起,浣娉便跟著她,從太子妃到皇後,從他最愛的女子,到他嗤之以鼻,厭惡到恨不得她死的毒婦。毒婦,她陳嬌若是毒婦,那衛子夫又是什麼?想來,當年若是沒救了那衛子夫的命,今日她也不至落得如此下場。
“連個奴婢也教訓起朕來了!陳嬌!你真真是不將朕放在眼中!若你不是館陶翁主,不是皇祖母的外孫女!你以為朕會娶你?娶你這毒婦!你以為你是誰!”劉徹冷眼看著被浣娉護在身後的阿嬌道。他,終於還是說了實話了。
他聲音並不似方才那般憤怒,有些沉沉的,不過是平日裏訓人的口吻罷了。可卻字字刺痛阿嬌的心,是啊,若她不是館陶翁主,他是不會娶她的。那些諾言,桃花樹下的歡笑,甘泉宮外他親手為她種上的桃花樹。一切,一切不過是欺騙罷了。
阿嬌輕推開她身前有些發抖的浣娉,眼中故佯裝出惡毒道:“我是誰!我不過就是劉徹你得天下的一顆棋子罷了,我陳嬌就是毒婦又如何!是!是我在那衛子夫膳食中下毒的!我恨不得她死,恨不得她的孩子死!更恨不得你也死!恨不得你們全都死!”
阿嬌身子猛的顫抖著,她竟這般的歇斯底裏,她從來不曾如此過。明明是那麼愛他,卻要故意說出如此惡毒的話來。嗬,沒有衛子夫又如何,也會有別的女子的,這便是帝王罷。
一時間,跪在地上的宮人們皆是顫顫發抖,身為皇後宮中的人,若是皇後惹了什麼禍端,他們也是要跟著遭罪的。
浣娉這下完全懵了,平日裏阿嬌是從來不會如此的,曾經她是那麼愛劉徹,愛到不惜為他與自己的母親反目。
阿嬌此言一出,更是激怒了劉徹。手中的劍捏得更緊了些,怒瞪著阿嬌,她這是故意的麼?故意激怒了他,巴巴的望著死在他手中。
微微向前幾步,她已經很久沒有像此刻這般離得他這麼近了,強忍著眼淚,挑釁的看著他道:“怎麼!殺了我呀!你不是那麼恨我麼!怎麼不敢殺我!不殺我!你就不怕我連你一起下毒麼!我既敢對衛子夫下毒,就敢對你下毒!你以為你是誰!沒了你!這大漢一樣會有帝王!我,一樣可以做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