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心追求黃老之術,得了江山,自要得美人,他要的是美色罷了。他從前不是這般的,折言不知如今的他怎會這般糊塗。
如此一想,心中冷笑,若非他糊塗,她怎會輕易得逞。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他不曾愛過她,卻用這樣一張臉去迷惑他,若是不愛,怎會讓這樣一張臉迷惑了。
沉沉躺下,帝王將身旁的“熟睡”的女子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生怕下一刻便會失去一般,喃喃道:“阿嬌,朕再不會讓你離開朕了。”
緊捏著雙手,眉間冷笑,他怎敢這樣說,明明是他,明明是他將她逼上絕路的。如今他卻要在這裏暗自傷情,還真真是年紀大了,神智不清了,往日自己做的事都不記得了。
次日,折言醒來之時,帝王已離去,想來,大約是去上朝了罷,他一向如此,就是大禍臨頭,自也是將他的江山看得最重。
紅衣妖撓,昨日那般一鬧,今日自也是要去甘泉宮走一遭。壞人做了,自也是要佯裝好人的,雲陽宮的宮人皆不會多言,如今趙婕妤正得寵,那枕邊風隨時可以要了旁人的命,自是沒人敢同她作對。
表麵是如此,不過暗箭傷人自是少不了的。隻怕如今劉徹那些個後宮妃嬪皆是想要了她的性命的,誠然她是趙折言,趙鉤弋,卻也是陳嬌,這些個道理她自然是懂的。
紅衫翩然,幾分慵懶的在那軟轎上,路過那些個熟悉的地方,隻覺真真是恍若隔世。
聞衛青之妻為平陽公主,就是去了,卻也還是同平陽公主葬在一處的。
於帝王而言,江山穩固,衛氏外戚亦不足威脅,當年讓匈奴聞風喪膽的衛青於元封四年離世,聞言衛青那外甥,喚作霍去病,亦是大漢猛將,卻也不幸英年早逝。衛青三子皆封了侯,如今在長安的也唯有其長子衛伉。
再言東方朔,蕭如瑟去了之後,他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每年皆要娶長安城中最美的女子為妻,一年,又將之拋棄。在折言看來,大約是蕭如瑟的離去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如今說起這些,亦是無用,曾經那些個熟悉的人,皆不複存在。紫卿,還有玉兒,如今的玉兒年紀亦是中年了罷。
不知不覺中,竟已經到了甘泉宮,有意無意的掃了掃四周,目光停留在甘泉宮外的桃花林,如今這桃花已成林,看來,如今的主人將它打理的甚好。
桃花灼灼,豔豔一片,伴著桃花香。一襲紅衫朝著漫漫桃花去,一行宮人見狀欲跟去,卻叫折言遣了下去。這樣的一片桃花林,原也就是年少之時他為她種的,如今比從前更豔了些。
邁步桃花林,花痕淡白,微風吹過,青絲幾許淩亂。花落,灼灼桃色,落在女子纖纖玉手間。當年她亦是如此刻這般,這樣站在桃花樹下,隻是,那時的她是那樣的傻。為了個不愛自己的人,竟起了輕生之意。
一襲素衣,溫文如玉,桃林深處,望著那一襲紅衫,眉間鬱鬱道:“阿絮,你終究還是回來了,還是為他回來了,阿絮,你依舊是那樣固執。”
眼見那豔豔紅衫越來越近,素衣男子微微白光,便隱於桃花深處,他在這裏多年,為情被困。等了多年,她終究是來了,她入桃花林那一刻,他原是可以離去的,他卻還是甘願守候於此。
曾言阿絮傻,七生七世皆那般痛,卻還是癡心不改,穿越了生死,依舊與那玄徹牽扯不斷。縱使,如今的帝王已是六旬,可從女子的眼中依舊可以看到情深。
當年他耗盡修為,一顆凝魄珠換她重生,許在下那七世咒之時,他便已後悔。阿絮,是本王對不起你!也許,原該放了你的。
他後悔了,後悔下了那七生咒,可他卻沒有機會為她解咒了。東荒大陸一戰,為保神界,龍九子祭鼎,魂魄散盡。
一魂落人間,轉生衛國太子,她心中卻還是沒有他。那不過是她的第一生,第一生,卻注定了七世痛。
額間雀印微微浮現,折言隻覺額頭一陣撕痛,好似有什麼要從那額間出來一般。
隱於桃林深處的素衣男子眸中一驚,她這術法原也就是他教的,慕容雪一世,將其淋漓盡致,卻因那一世情深,一生殺戮太重。終究是沒能轉生,化為鬼力,同那玄徹生生癡纏,直至六世才得以轉生。
眼前浮現緋紅長劍,城破,血流成河,紅衣妖撓,娥眉間怨毒不已,劍鋒血色綴綴。
素衫男子臉色大變,是他,他又來了,他又要來害阿絮了。
已顧不得太多,瞬時現於女子身前,將痛苦不堪的女子抱住,白光微微道:“阿絮,阿絮!莫要害怕!沒事的!靜下心來。”
紅衫女子幾乎是歇斯底裏,當年她亦是這般過,卻也不曾這樣痛苦過。
微微睜開雙眼,臉上的痛苦漸漸退去,看著眼前的素衣男子,眸中一驚道:“韓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