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皇儲(三)(1 / 2)

大雪紛飛,桃花已落,隻剩光禿禿的桃樹枝,茅屋上雪白一片。如此天寒地凍,蓋長卻如往常一般,依舊盤坐於案前,輕撫著琴弦。

依舊是那般不冷不熱道:“你來了。”指間琴弦,卻隱隱見裂痕。折言微微盤於案前,與蓋長對坐。說來,近日她可是安分了不少,倒也沒做什麼事,蓋長邀她來作甚。安知,蓋長向來是不喜多管外麵的事的,也就是她父皇是事能讓她多說兩句。誠然,她同她父皇說,她恨他,恨他害死了去病。

“不知公主邀鉤弋前來,有何事。”若是無事,蓋長向來不喜和旁人多接觸,抬眸看著素衫婦人,紅衫女子從容不迫道。

“原也無什麼事,也就是想同你說些話罷了。”言語間,依舊是不冷不熱,看不出一絲感情。她父皇言她像她母後,折言卻覺蓋長這性子同劉徹十分相像,一樣那般讓人猜不透。

眉間含笑,看向蓋長道:“呃,不知公主想同鉤弋說些什麼。”在蓋長麵前,她是長輩,原是該自稱本宮的,她卻謙之稱名諱。大約,是不想讓旁人看出了端倪,即使覺劉徹已發覺了些什麼,可她依舊不想讓旁人知曉,她原就是長門宮的陳皇後,不過是換了身年輕的皮囊罷了。

素衫婦人輕撫了撫琴弦,淡淡道:“我年少的時候,曾經愛過一個人,你上回也聽過,他叫霍去病,他說不殺盡匈奴,絕不歸漢,可他最後卻是自盡而死的。”

聞言,折言神色間幾許疑惑的看著蓋長,她邀她前來,就是同她講她的風月經,隻怕是沒那樣簡單的,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見折言那般的神情,蓋長微微一笑,眸中盡是柔情,全然不似素日裏那般冰冷。微微紅唇,輕啟,將那些個往事娓娓道來。

去病,去病,在還未見過他時,我便時常聽阿姐提起他,我一直在想,那是一個多麼厲害的少年,卻覺甚是疑惑,那樣一個厲害的人,怎會起這麼個難聽的名字。我一向嫌他名字難聽。

真正見到他,是在父皇的宣室殿,那年他跟在大將軍衛青的身後。原也是久聞霍去病大名,年幼的我亦是有幾分好奇的,因而聞言今日霍去病隨衛青一同覲見,便怏怏的要留在宣室殿。

我以為,那該是個和旁人不一樣的少年,可見到他的時候,我心中有幾分失望,一襲素衣,也就是個生的好看些的平常人罷了。年幼之時,傻得很,自覺厲害的人原該是三頭六臂的,哪裏曉得竟是那般模樣。

於是便說了大話,哪知生生的讓他逼了回去。我向來記仇,將那一回記得尤其清楚,尋著機會便想要報仇。那日隨父皇去通天台,去病也去了,父皇很喜歡去病,待他就從不比自己的孩子差。父皇說,去病將來必成大器,他會是大漢的棟梁,他將使匈奴聞風喪膽。

那時我日日同他作對,他卻總讓著我,平日裏他的話極少,多是我在一旁說。他卻隻笑笑,輕撫著我的發絲道:“小丫頭,你這般伶牙俐齒的,長大以後,誰敢娶你呀!”

“你說什麼呢!哼!我是公主!怎會嫁不出去!我父皇說了,以後誰娶了我!那是他的福氣!”我那時傲氣得很,有幾分鄙夷他是沒有名分的孩子,誠然他姓霍,可他父親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承認過他。

那時我並不知,他心中的痛,他同他母親形同路人,卻從來不曾同旁人說起過。去病一心戰事,直到二十三歲那年亦未娶親,那時他已是揚名天下,想嫁他的姑娘多了的是,卻都讓他拒之門外,匈奴未除,何以為家。

我從來不曉得,原來我是喜歡他的,我同他相識十年有餘,素日裏隻覺他話少,甚是無趣了些。那日,聞言他勝仗歸來,我想,他定然又有什麼稀奇的玩意兒帶回來。誠然他是阿姐的表哥,我的母親同他一點幹係也沒有,可每次有些什麼好的,他總會留給我。

如從前一般,他在通天台等我,從來都是他等著我的,他的性子是極好的,縱然偶爾會給我臉色看,卻也不曾真正對我發過火。那日,遠遠的,我便瞧見了他。他喜歡在這通天台,這裏可以望遍整個長安。

素日裏的他原就是沉默寡言的,今日一襲玄色,眸中蒼茫的長安。他臉色有些不對,不過那時我並未發覺,如從前一般,我從背後狠狠的敲他,笑道:“霍去病!”

“玉兒,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個人會怕麼?”誠然素日裏的他原就是一臉肅色,可卻從來不曾像此刻這般嚴肅過,亦從來未曾同我說過這般的話。

我覺有些莫名,上下打量他良久道:“霍去病!你吃錯藥了!”他一臉苦笑的看了看我,並未再多言什麼,隻將那一柄劍遞給我,說是這一回勝仗歸來給我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