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漓和連老爺在戌時後,才出太子府大門。連溪迎麵而來,匆匆道:“爹,大哥!你們可算出來了。”連溪因無太子府宴客請柬,被守衛拒之門外。叫守衛通報也沒人理睬。隻得在門口等候父兄出來。
夜間下起的細絲小雨讓他的衣衫有些濡濕。他顧不得這些,跟著父親邊走邊道:“爹,我有急事問你。”
連漓飲酒後麵色微紅,覺得有點胸悶,“爹,你與連溪先行回府吧。方才飲酒有點悶。我想在這附近走走,透透氣。”
連老爺看看連漓泛紅的臉,阻止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隻得關切道:“好吧!隻是夜深了,要早點回來。”
連漓正式逛過長安城。此時微醉之後,在淅瀝小雨之中,漫步寂靜的長安城,內心輕鬆異常,不禁越行越遠。直到巡夜的更夫敲了兩下梆子,他方才醒覺是二更天了。
“時候確實不早了,準備回府。”心中想著。
他正要西麵行去,隱然聽見萬籟俱寂之中,若有若無地傳來一陣吹曲聲。乍聞這爛熟於心的曲調,他像被人潑了冷水驟然清醒。加快腳步循著樂曲聲傳來的方向急速而去。他來到一座院落外,仰首遙望院落高處的小樓。窗口懸掛粉色絲簾,裏麵透著微弱燭光。
他頓覺此處是一女子住房,擅自闖入自是不妥。但院落中清晰悲戚的曲調猶如一隻小手緊緊揪住他的心,讓他不由自主地想進去一探究竟。他提氣縱身一躍,安安靜靜落在桃花叢中。待他慢慢走近院中小池邊,看見一位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的蒙麵女子。女子吹奏聲戛然而止,緩緩回頭,輕聲問道:“是誰在那裏?”
連漓此時方覺自己冒失唐突,歉然道:“在下連漓!方才在院外聽得姑娘吹奏樂曲,甚是動聽。冒失闖入,還請見諒。在下並無惡意。”
女子在朦朧的燈光下,眼見這不速之客,並無怒意也無懼意。
“原來是連府大公子。這首曲子過於哀傷,很少有人覺得動聽。往日很少吹的。今日公子得以聽聞竟覺得動聽,還真是知音人了。”
連漓忖度,自己對眼前女子竟有種說不出的好感和親切,大膽問道:“此曲雖說傷感,但在姑娘用心吹奏之下,自然動聽。姑娘吹奏的乃是龜茲國民樂。敢問姑娘可是龜茲人?”
女子沉吟片刻,話間帶著些許一閃而過的悲切,“我自幼無父無母,無親無故。不知自己什麼民族的人。有人說過我應該是氐族人。……我的養父母倒是龜茲人,隻是他們久居涼州,並不懂龜茲話,更別說懂得龜茲樂曲。這曲子是我後來才學會的。”她不知為何對著這溫潤如玉的連家大公子會如此敞開心扉,竟說了些從來沒有與人說過的事。
連漓聽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油然而起。沒有細想這是種什麼情感,他繼續問:“姑娘的樂器聲聽著低沉悲咽有些壓抑。細細聽來時而婉轉,時而頓挫。在下初次聽聞。不知是何樂器?”
女子凝望連漓清澈如水的眼睛,“這是龜茲樂器,名曰悲篥。很多長安人覺得它的聲音太過哀怨,並不喜歡它。所以雖然我很喜歡,但若冰從來沒有在人麵前吹奏過。如此說來,連公子倒是和它有緣。”
“若冰?姑娘莫非就是暗香閣的浮若冰?”連漓吃了一驚,他沒料到這位眼中飽含落寞之色的女子便是名動長安,笑顏如花的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