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芃回來的時候,祁桐在衛生間洗盛果汁的碗。顧芃看見桌子上四個半拉的爛橙子,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年輕人就是點子多。你說喝果汁,我正琢磨著明天把家裏的榨汁機拿過來。”
“您是要把廚房都搬過來才算。”
“是你趕緊給我好起來,活蹦亂跳地回家去才算!晚上可以搬到高級病房去住了,剛騰出來一間。”
“晚上可以請護工,您在這兒我心裏過意不去。隻不過是看著打針、物理降溫,遞個水什麼的,其實這些都不需要,我不太習慣被陌生人擺弄。”
“所以你隻能由我擺弄了,睡不著咱倆還可以說說話。”
“您以為祁翱還是小男生呢,會喋喋不休地跟媽媽講話。您跟他說些家長裏短他不愛聽,他跟您說些年輕人的話題,您也未必跟得上思路。不過我不攔著您在這兒陪他,這樣吧,我現在又不帶班,跟領導說一下,能給假時就出來跟您替換一下。”祁桐把碗扣在餐布上瀝水,說:“吃飯吧,待會兒換了病房我就回去。”
顧芃不肯自己先吃,執意先喂祁翱。祁翱卻讓祁桐支上炕桌,堅持自己吃,說:“我還沒虛弱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祁桐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看著他自己吃飯,果真隻是她有當粗使丫頭的資格。
上初中,有一回她也因為流感合並肺炎鬧騰到醫院裏來。那會兒爸媽的工作都忙,晚上輪流陪,白天幾乎都是護工。有一次是祁翱下午來看她,讓她覺得受寵若驚,且十分開心。可是他又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我才不想來呢,被你傳染了怎麼辦?爸媽今天都開會,讓我給你送飯,我是怕你餓死才來的。”
她就知道傻笑,開心地吃了一碗白粥,也不敢問怎麼沒有什麼帶味兒的小菜。直到後來,祁翱收拾東西,才別扭地說:“我忘了把菜拿出來給你吃。你傻啊,隻喝白粥都不問?”
後來他坐在她的病床前寫作業,她趴在旁邊看。他又煩她,說:“你能不能不老在我旁邊歎氣?”
她說:“我已經很小聲了。哥,這些題好難啊,你全會做,可真厲害。考美術生好可惜。”祁翱剛要對她發脾氣,徐寒沫就來了。祁翱說:“這回你這小傻子有傻小子來陪了。”他
就收拾東西走了。
徐寒沫給她帶了好多好吃的,還給她帶了PSP遊戲機,MP4,筆記本電腦裏下載了好多電影,甚至還有從他們班女生那裏借的言情小說。她跟他趴在床上一起玩遊戲,問他:“你怎麼來的?”
“我說我報了奧數競賽班,晚上都加課。哎,你這病傳染不?”
“已經不傳染了。”
“哎,那我就不能也生一樣的病,然後住進醫院陪你了。”這個人願意跟她一起生病,隻為了能夠陪她。她第一次有了同生共死的感動。
同生共死啊,兩個人海誓山盟的時候也說過的。可是現在既不能同生,也沒有共死。他們倆之間所有的承諾好像都一筆勾銷了。
祁翱餘光瞄著祁桐,看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了。
“桐桐,放假去哪兒?”祁翱抽張紙巾擦了嘴問她。
“嗯?什麼去哪兒?”
“不是每個假期都出去旅遊嗎?”
是啊,自從大學畢業,每個寒假都跟徐寒沫出去旅遊,南國北疆。徐寒沫都把年休假安排在寒假,借兩頭的周末,可以玩得很充裕。
“哪兒也不去了。你不怕我走哪兒一個想不開,就回不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