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藍田日暖玉(1 / 2)

素素被送往通州老家安葬,埋入樊家的祖墳裏。我由雲逸之送回了乾心殿,整日恍恍惚惚地坐在殿中。綠浮特意進宮來陪我,也隻能陪著我靜坐。

這日綠浮告訴我:“吏部尚書杜言溫已經數日未上朝了。”

我微有疑惑地望著她,道:“杜言溫竟是沒有離開梁京去安陵嗎?”

“杜大人一直都在梁京,侯爺賞識他的才華,讓他留任吏部尚書。”綠浮望著我,低聲道:“但杜大人從不參與朝事,如今甚至不上早朝了。”

我垂下眼眸,沉默片刻,披上衣服去了禦書房。

當我拿著雲逸之的令牌出宮,尋到杜言溫府上時,天色已是入夜。府上很冷清,綠浮扶著我進到正廳,下人惶恐不安地來報:“大人已經數日未出書房,夫人還是請回吧!”

我望向書房的方向,徑直向那邊走去,後麵傳來下人驚惶的叫喊:“夫人,大人現在這個樣子,著實不能見客呀!”我在這般叫喊中推開了書房,鋪麵而來濃鬱的酒味。

書桌四散擺開,地上飄滿了白紙,我蹲下身拿起一張,上麵淩亂的字跡寫著“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是五年前,素素在天下江山第一樓裏作的詞。字字遍遍的詩詞,杜言溫沉浸在酒裏,追憶著過往的曾經。

“素素……”牆角傳來一聲呢喃,抱著酒壇的杜言溫抬起醉醺醺的眼眸,迷茫地向我看來。

我走進了書房,凝望著淩亂不堪的杜言溫,輕聲道:“我是墨小姐。”

杜言溫的眼眸清晰了些又陷入混沌,仰頭大口灌著酒,酒水流下他的脖子,濺落到地上。他放下酒壇,混沌的眸子望著我,苦笑道:“從我愛上她那日到今日,我等了她九年。”

我在杜言溫身邊坐下,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他,等著他痛苦的宣泄。

“她在汝南王府做侍女,我可以等到金榜題名,再來求娶她;她在宮裏做辰妃,我可以等到真正的辰妃回來,再請皇上將她下嫁於我;她被封為了蘭婕妤,我可以等她放開一切,回頭來找我。我就那麼等著,想著總有一天,她會看到我的真心。”杜言溫苦笑著,抱起酒壇大口灌著。

“啪”地一聲,猛地摔碎酒壇,杜言溫捶著自己的胸膛,痛徹心扉地道:“怎知道她就這麼去了,甚至沒有和我道一句話!她的心裏,從來就沒有想到過我!”

“她的心裏,最後想的是你。”我凝望著杜言溫,溫柔地道。

這一句話瞬間止住了杜言溫的發狂,他怔然地望著我,眼裏的目光逐漸會聚。我將手遞到了他麵前,緩緩地攤開手心,是一塊白色的藍田玉,那上麵還係著一根紅線。

“這是在素素手中找到的。她用紅線係住,至死都握在了手心裏。”我拿起杜言溫的手,將玉佩放在了他的手心裏,柔聲道:“言溫,素素的心意,是想與你來世再續前緣。”

杜言溫看著那玉佩上簡單雕琢的蘭花,雙手劇烈地顫抖,握緊玉佩按在心上,抑製不住地痛哭出聲。淚水滴落在地上,混合著酒水的香氣,化作埋入土底的酒釀。

“言溫,可還記得那年在問墨軒,我問你寒窗苦讀是為何?你答道‘為了不再有人因貧窮而受苦。所有人都有飯可以吃,有衣可以穿,有病可以治。’那時的你,眼眸裏閃著堅定不移的輝光,是那樣地光華萬丈。”我望著窗外明媚的春光,仿佛見到了當年溫馨的場景。

我露出溫暖的微笑,對著杜言溫輕聲道:“你和素素來世已可盼,今生不可追,何不振作起來,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你有一雙明亮的眸子,要用它去尋回你心底的善良,去實現你年輕時的理想。”

杜言溫抬眸望著我,淚水洗過的眼眸更為明亮,仿若晶瑩的黑曜石。

“這是我在楚王府時翻閱史書,日夜苦思,編纂出的治國之策。”我從懷裏拿出一本書,封麵上寫著《治國論十策》,遞給了杜言溫,鄭重其事地道:“當初我本是想送給燿太子,如今交到你手上,倒是更為合適。書中諸多謬論疏漏,還請多加思慮,再行謀斷。”

杜言溫沉默地看著我手中的書,抬眸注視著我,卻是不接下。

我凝視著他的眼眸,微笑道:“你曾答應為我做三件事。這第一件事你已經做到了,如今我要你做第二件事,切勿辜負了我的書和你滿腹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