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十分迷人。

我靜靜地站在院子裏,微微閉上眼,任由一陣陣輕風拂起我的裙擺,吹亂我鬆鬆挽起的發。

初秋的夜並不涼,但是就算再涼的夜,恐怕現在,也涼不過我的心吧。

公子想殺了我。

每每腦中浮起這個認知,我的胸口,便有些細細密密的疼,好像有人用一根針,不停地紮在心上,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今夜便是最後期限了,明日公子就要啟程去狵城,在此之前,他應該要動手了……深深呼出一口氣,眼睛止不住的酸澀,我緊緊捏住手中的羊脂瓶,穩住心神。

“花迎。”熟悉的清冽如泉的聲音,過了今夜,隻怕是再也聽不到了。強壓下心中萬千複雜的感情,我抬起頭,便看見緩步走來的秦恪。

一身月白長衫,一頭隨意挽過的青絲,美好如玉的容顏,總是給人舒服感受的淺淺笑意——每一樣,對我都是致命的毒藥,致命的吸引。

“公子,”我揚頭衝他像往日一般燦爛一笑,“你猜我剛剛在想什麼?”秦恪聞言輕輕搖頭,嘴角勾起好看的笑:“花迎方才在想什麼?”

轉過頭去不再看他,我搖頭晃腦:“我在想公子如此美色,就算再給我一百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像初遇時那樣,賴皮地纏著要做你的使喚丫頭。”說完好像自己說了多麼有趣的話一般,我開心地笑了起來,最後甚至笑彎了腰。月亮似乎也受到了我的感染,越發明亮皎潔,隻想將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照亮如白晝。

秦恪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抬手似乎想要扶我起來,我不待他的手碰到我的肩,便一個錯身躲過了:“公子,你看,我的輕功進步很快吧?醉夢姐姐的話我有認真聽,你們以後不許說我懶了。”

說完話我才發現手中的羊脂瓶不見蹤影,秦恪一貫沉穩的聲線終是有了小小的波瀾:“這是什麼?”我看他臉上失了平時的笑意,不過我也比以往膽大許多,仍是笑嘻嘻的:“斷夢散啊,公子你認得的……”

還欲說些什麼,下巴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我咬著牙瞪著用手狠狠錮住我下頜的秦恪:“公子,你好歹輕些,我不想毀容。”秦恪並不理我,隻是冷著臉,緩緩說道:“吐出來。”

瞟一眼天邊亮如玉盤的月亮,我正待開口,喉中一陣溫熱,我吐了一大口血出來,吐完後便覺得舒服許多,本想喘口氣,可是下巴上的疼痛卻一陣疼過一陣。

秦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吐出來。”我抬起頭,在他眼中看見自己慘白的臉色,擺擺頭:“吐不出來,月中天了。”斷夢散,月出之時服下,月中天毒發,死時人麵色如月,並不是十分痛苦的毒藥。

“公子,你且聽我說完最後想說的話吧,我……”秦恪鬆開我的下頜,將我攔腰一抱,驚得我一時怔忪,又咳出幾口血來:“公子,不用麻煩了,瀾依姐姐今日出門尋藥,不在府中。”

聞言秦恪身形一頓,低下頭迅速封住我的穴道,見我笑得釋然,怒色便浮上臉來:“莫花迎!”他似乎還想要罵我幾句,但不知為何又不再開口。

其實我知道,秦恪是在猶豫。

猶豫要不要救我,猶豫要不要心軟。對於我來說,這種猶豫,已是莫大的寬慰,最起碼,我在他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猶豫的分量。雖然無論他最後決定如何,結局都不會改變,斷夢散的毒,就算是醫術高超的瀾依回來,也解不了了。

我終究,不願意死在他手上。

“公子……”我的意識開始有些渙散,眼前的秦恪已經模糊成一團幻影,就像他一直對我而言的,不可觸摸的幻影。

“花迎,你別睡。”我聽到秦恪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眼前出現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影,晃得我頭疼,我確實是想睡了,但是——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秦恪,我們……我們下一世,下一世……”下一世再見吧,我一定比這一世勇敢。

我終是沒說完最後一句話。

月色迷蒙,似霧非霧,似煙非煙,月上中天。

------題外話------

第一次寫古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