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那是一個春末夏初的晚上。
他睡在山瀚城驛館一張很不習慣的床上,眼睛雖然閉了近一個時辰,人卻是清醒的。
忽然,窗戶的動靜讓他心神一凜,立刻進入戒備狀態。
來的人輕功很好,他幾乎察覺不到她的靠近。
他坐起身的同時,一把長劍準確無誤地架在他脖子旁。他能感覺到兵器的涼意,又不至於見血。
“狗官,你背地裏殺人放火,竟敢把罪名推到鬼門身上。你以為我們會替你背負罪名嗎?你這麼大膽招惹鬼門,我就讓你到鬼門關去報到。”她說完,準備一劍結束他的生命。他不會武功,她隻要把劍往左輕輕一劃,就能完成今晚的任務。
她毫不猶豫,果斷下手。誰知他身形一晃擺脫劍刃,竟然出其不意地朝她出掌。她接下他一掌,頓時被他深厚的內力震驚。
他繞過她從床上移到了地上,冷冷地開口說道:“你是誰?”
她眼眸眯了一下,出劍進攻。她招式凶猛,他小心地躲開後,發現她已經從窗子逃走。他立刻施展輕功去追。
他沒想到她輕功這麼好,他居然全速也隻能和她保持相當的距離。不知道追了多久,他終於追上她。
絕不能有活人知道他會武功。他從她身後出掌,她感覺到後轉身接掌。
掌心相對的瞬間,他看到了她黑色麵具裏的雙眼。那是一雙漂亮但凶狠無情的眼睛,就像野獸一樣,隻有凶殘和血腥,沒有人性。
她內功不及他,被擊退數米。她轉身往山上逃,他緊追不放。突然,她停在山頂上,回頭看他。他聽到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音,知道她已經無路可逃。
他放慢了腳步。“你的功夫不錯。如果你不是蝕月,恐怕本官要對鬼門重新估量了。”
她二話不說,轉身跳下懸崖。
如果他知道將來她會是他的妻子,他當時就不會用盡內力打那一掌,也不會逼她跳海逃生了。
“晏休寧,你幹嘛一進來就這樣奇怪地盯著我?”荀遙安迷惑地笑道:“怎麼了?”
晏休寧深吸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笑道:“沒什麼……你的眼睛真漂亮。我喜歡你看我的時候,那種溫柔的感覺。”
皇上以為他不相信她是蝕月。其實他心裏很清楚,暗影衛查到的就是事實。
其實他第一次見到她,就認出了她的眼睛。但是當時,她的眼神太不一樣了。再加上口音、動作等等,他以為隻是她們的眼睛長得很像。
這兩年,他見過很多麵的她。生氣、冷漠、算計、怨恨……她什麼眼神他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那晚那種凶狠無情的眼神。
荀遙安因為他難得的甜言蜜語嗬嗬笑起來。
“遙安,等我們回到淮都,我就跟皇上辭官。我帶你回白茫山見師父,好不好?”
“好啊……”荀遙安笑道:“隻要你到時別舍不得高官厚祿就好。”
他開心地笑著抱緊她。“遙安,我愛你。”不論她為什麼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他都不會去質問她。顯然她根本不在乎什麼朝廷的事,也許她隻是厭倦了鬼門打打殺殺的生活。就算她口中的海外現代國其實就是骷髏島,他也相信她絕不會害他。
荀遙安根本不知道他“體貼”的想法,滿臉幸福地窩在他懷裏。
幾天後,冬天的第一場雪降臨。而禦旗軍和孝旗軍已經隻隔大約五十裏。
西鎮在謙國最西邊的疆界上,往西就是西野國。西鎮到最近的城之間是琶沽山脈,山都不算太高,但是山路不通車馬,隻能步行,中途需要兩天。
孝旗軍不知道什麼緣故,到了琶沽山脈前,已經兩天沒有移動。禦旗軍不敢再往前追,不斷派兵查探敵情。
韓將路過一個營帳,聽到裏麵有人對話。
“太好了,太好了!”
“蘇明久一死,孫芝賢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了,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