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天你和荒川去各大商坊勘察的時候,遇到了鬼怪的襲擊?”
禦道上,上了年紀的聖上在靜淑娘娘的扶持下,與元界淵一前一後的散著步。
“是遇到了刺客。之後鬼怪才出現的。”
“沒受傷吧!聽說,你渾身是血的回到了府上。”
“有一位小姐替臣挨了一箭。衣服上的血是她的。”
“小姐?在那種地方?還替你挨了一箭?”聖上詫異得連問三個問題,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意。“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啊!一眨眼,你都二十四了!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就告訴朕,朕替你主婚!”
看到界淵難得微紅的俊臉和一絲的慌張,靜淑娘娘不由得輕笑出聲。“聖上,你這樣說,可是會把他嚇到的!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去處理好了。而且……界淵似乎還有些難言之隱呢?”
“哦?你有什麼難言之隱?跟朕還客氣?”
看著麵容慈祥的靜淑娘娘,那觀察入微的眼力總能令他折服。瞅著聖上的界淵猶疑了片刻,緩緩的發出低沉的聲音。“……如果我說要辭官,您會怎麼做?”
“我會怎麼做?”聖上重複著。沒有用君臣的禮節問話,而是以您,我來問的話。
“……如果,我要你留下……你會照辦嗎?”
“……”
“……元界淵,朕要你憑借自己的力量坐上左大臣的位子,你能坐得上嗎?”
界淵愣了一下,看著聖上那嚴厲又不失慈愛的目光。就是這樣的一個既是自己的上司,又是自己舅舅的老人……在那些不被眾所周知的血之關係的背後,有著自己……絕對不會說‘不’的理由。
“請耐心等待吧!臣,會坐上去。”目光不自覺的飄忽了起來,望著遠方,元界淵麵無表情的流露出堅定口氣。
“我一定,會座到那個位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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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事,一個人都做得來的~有時,是需要朋友的!……”
“……”
“你受傷了!不需要我幫忙嗎?”
“……”
“你不需要夥伴嗎?”
“……”
“明知道自己一個人無法獨自完成,還是要一個人堅持嗎?”
“如果我說‘我需要’,你就會無條件幫助我嗎?”
“那我要你的笑來當做報酬,你會拒絕嗎?!”
“如果,需要很長時間我才能笑呢?”
“那我就隻有耐心等待嘍~”
一個男人的身影突然鑽了出來。“……小影子其實經常笑的!是不是啊~小影子!?小影子,來笑一個。不知道要怎麼笑嗎?來——嘴角向上彎哦!……”
像觸碰到了地雷,南宮影驀地從床上‘彈’了起來。臉上滿是汗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做了噩夢了呢!冰涼的雙手反射性的捂住了臉頰,耳中反複聽到剛才的對話。
“我怎麼……會夢到她?那個背叛了我們的女人?”……小影子……小影子……小影子……這是隻有那個男人才會叫的!南宮影暗自蠕動著嘴唇。翔禦,騰翔禦……
門突然被端著盤子的少女芥川打開。看到坐在床上的南宮影,芥川驚奇的跑到了她的身邊。“你醒啦?!!!你的傷還沒痊愈,得趕快躺下休息才行!!!有沒有哪裏痛?肚子餓了吧?我這就去把大夫找來,然後吩咐廚房做些容易下飯的菜……哦~藥,你得先把藥給喝了!!!”少女慌慌張張的端著碗坐到了床邊。
“這裏……是哪兒?”
“這裏是逍遙府。我得先謝謝你,救了我的主人。”
“逍遙府是哪兒?”
“逍遙府就是逍遙府啊!來,喝藥吧~”
“我自己來。你不用管我了。”語氣十分的冷淡。
“這怎麼行?你可是逍遙府的貴客呢!”
“你不是要去找大夫的嗎?”
“對哦!我馬上回來!”少女將碗往桌上一擱,匆匆忙忙的向外麵跑去。看著她冒冒失失的樣子,南宮影無奈的笑了笑。
“就是這樣。看,嘴角向上彎,表情放輕鬆……看嘛,我就說小影子經常笑!不然,怎麼會笑得這麼可愛呢!”無邊無界的聲音又回響在了南宮影的耳際。“不要,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她帶著痛苦的表情,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走去。
腦海深處,那個身影一直揮之不去。不知為什麼,原本十分想念的人影,現在,卻變得想要永遠忘卻。就想這樣,永遠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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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大夫的芥川拉著年屆七十的左近跑進南宮影的房間,卻發現人不在了。桌上的藥原封不動的還在……
“咦?明明剛才還在的呀!?怎麼一轉眼,人就不見了呢?”芥川焦急的說著,左近則流露出不可思議地表情。
“她的傷勢不可能好得這麼快。明明已經奄奄一息了,能醒過來已經算是奇跡了!怎麼可能下床走動呢!!!芥川,你確定你看到她坐在床上?”
“千真萬確啊!”
“趕快吩咐下人去找!別給人擄走才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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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行走的南宮影像是受到召喚似的,來到了逍遙府的禁地。有半身高的雜草,生鏽的大鐵門,碩大奇怪的鎖,墨綠的湖,彎曲狹窄的小橋……還有,灰色的天空。
看著上了鎖的鐵門,南宮影怔怔的凝視著周圍的一切。耳畔的聲音消失了,留下無限的惆悵。長時間凝視著天空的眼睛似乎累了,閉了起來。耳邊,流水聲,風聲,草叢的沙沙聲……還有,飛鳥的震翅聲。
“你聽得到我的心跳聲嗎?”
“……”
“你感受得到我心情的起伏嗎?”
“……”
“閉上眼睛,我們的世界是一片的空。要想看到別的風景,就要用心聽。草原上的牧羊歌,高原上的山歌,塞外森林裏露宿者吟唱的歌聲……全都可以無限延伸成為你心中蜒綿的流水……是想要順流而下,還是逆流而上……就要靠自己決定了……”
“……”
這些話,以前一直都充耳不聞。沒想到……原來……
沉靜下來的南宮影耳畔傳來了曾經的一位老師說的話。原本以為隻是光頭老和尚自娛自樂的大話……
“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到南宮影的耳朵裏。‘倏’的轉身,看到的是……
“翔禦……”
“我叫元界淵。”
“……”
對於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南宮影不禁呆楞了一下。已經是種習慣了啊!習慣了叫這兩個字,習慣了相信這兩個字,習慣了依賴這兩個字……更習慣了呼喚這兩個字……
這是……多麼可怕的習慣啊~
“這裏是逍遙府的禁地,你不該擅自闖入。”沒有表情,不帶絲毫感情陳述事實的元界淵默默的看著她。在那張蒼白的麵容下,有著一雙悔暗的眼眸。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會擁有那種眼神呢?明明應該是一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的小女孩兒……眼神裏,卻布滿了滄桑,哀傷,無奈迷惑的顏色。
“……從我有意識以來,看到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看不出是晴天,陰天,還是多雲的天氣。在這樣的灰色下,一切……仿佛都在動蕩不安著。”仰望天空的南宮影自顧自的說著。猛然風起時,突然張開了雙臂。一隻飛鳥一掠而過。“就連飛鳥也開始不安了~裝模做樣的你,也要焦躁不安罷。”
心,些微震撼。“南宮影,是你的名字。”
“是。”
“為什麼要替我挨那一箭?”
“是啊~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也許,隻是不想讓相同的你就這樣死去吧。”
“相同的我?”
“長得和那個人一模一樣啊!”
“……”
“沒想到,我竟然也會情不自禁。但是,那也隻會是最後一次。元,界,淵……”
“你是外來者?”
“不論我是誰,都沒有必要證明給你看,不是嗎。”
腳踩在了一塊凸出的石頭上,麵向相反的方向肩並肩的兩人,南宮影漠然的向前邁出了一步,像是預示著彼此的關係到次為止似的。外來者,畢竟是外來者……終有一天,會離開。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