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結廬在人境(1 / 2)

考試中雖有小憾,一波三折,但無大礙。考後閑暇無事,數日後從學院得知,商考結果不日就將公布,我便不敢在白天與同學上街,生怕自己再次卷入不必要的明爭暗鬥,勞心費神。我在黃昏時分如常在住宅巷口漫步,不經意間一瞥,就隱約見巷外小廣場中心天京布告欄內,一紙黃色公文在風中飄揚,黃旗半卷出轅門,不知商賊被擒否。半年裏積壓在身上的重擔仿佛隨風而逝,我不禁仰天長嘯。一陣壯懷激烈後,心請頓時也有些變得忐忑不安,瞻前顧後的性格讓我對十年的努力換來的以致答案有些不安中的小期待,結果終於公布了,不知孫山在何處?出人意料的是我竟然沒有發揮失常,商考通過者共分六類十八等,前三類可稱士人,每屆根據考生不同,甲子類上等人數不定,一般不會超過三十人,其餘各類人數每屆基本維持相同。前三類考生可受邀加入天京商會,從此準備向宇國翹楚之列奮鬥終生,後三類亦取得經商資格,加入其它城市的不同類型商會,總而言之,學子通過商考,其目的使取得商會認證的在宇國乃至中洲大陸的合法經商資格,且過境通關會得道政府特殊照顧,免去日常雜稅若幹。前三類的士子甚至每月可以得道各地政府的特殊津貼,擁有一定的豁免權,可以說通過取得商考的功名,就進入了最基本的商人階層,就在國家政事中取得了的發言權,也就成功擺脫被統治階級的地位,從此宦海商海浮沉,不憂世間瑣事。我位列第三類乙等,我的父親是二類丙等,隆武年士。從此我也可以被稱做薑小官人了。

人生在世,自給自足便是根本,空挾飛仙以遨遊,不可抱明月而常終。尋找謀生之計變成了本人的首要任務,父母認為既有士子之位,便應謀商人之則,我應該加入商會,經商以成大道。自年少時,我的些許憤世嫉俗,不願與人交往的古怪孤僻,讓我一時難以適應商場的人情世故,虛與委蛇。但在傳統思想的左右下,我一時不能完全舍棄自家三代經商的傳統,舍棄父母眼中的殷切期盼,舍棄自己賴以謀生費盡十年光陰謀的一個鐵飯碗。天京商人家庭的讀書人,商考結束都要自謀生路,即使出身名門大家,也不能幸免,唯有經商才能從家裏獲得一定支持和鼓勵。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小姐生活跟所有這種家庭的少年徹底告別。從小都缺乏勞動的經驗,身體也不夠強壯,手無縛雞之力的我,連打鐵務農都成了奢望,想要拋開現成的一切,追尋兒時向往的絕對自由,連基本的飲食都不能保障,讓我的自由夢涼了三分之二。但全盤妥協的我會失去尋找自由的最後時機,待到兒孫滿堂時,空留韶光一場夢,失去掙脫枷鎖的決心與毅力,自甘沉淪於浮世。仙人舊館未曾至,帝鄉從此不可期。思來想去長達半月,我拿定決心,當年七月在太川天鬥二山前的南懷山商所,尋了個總采辦的閑職,專管收集運輸天京大人物們從太川天鬥兩山尋得的天材地寶,每月隻需回京繳納當月物料,其餘時間便自圖個小清閑。父母雖麵露不快,但也沒有否定,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讓不求上進的兒子快快獨立好了。商所所長常年遊山玩水,不知所蹤,屬於名譽掛職,我這個總采辦便是個“實權人物”,下屬的采辦員,出納,庫管都是些臨時雇員,隻有臨近交貨日期才會有附近民夫,小吏,兼職采辦。道館童子,僧院小徒,世外高人們在那幾天前來運貨,納貨。平日我一人獨居於此,倒是個幽靜的小院落,正房屬於官製,懸山頂正置,牆壁掛滿高人名士的親筆文跡,庫房三間,左右堂屋四間,客房,廳房,一應俱全,將正房圍於中間,前後三進,略有破舊之感。偌大商所通常隻有我一人,不得不說我一人獨居的膽量也是不凡,兒時讀了些鬼怪異聞,曾經不敢在夜間熄燈,母親告訴我心中想著一座大山,便可如山般巋然不動,神鬼不忌。幾經嚐試,心中恐懼漸漸淡了,從此越發覺得獨居清幽。商所入夜後,燈火全無,常有鳥雀夜鳴,淒厲陰森,若逢雷雨交加,則狂風大作,山中夜間陰寒,風呼嘯著穿門而過,氣溫驟降,不時天空中劃過一片慘白,在空曠無人的前庭,反射在石板上,映進我寢室內,陰氣滲人。我一般悶頭就睡,心中想著些聖人之言為自己壯膽,若是半夜被吵醒,也就起床關上被風吹開的門窗,繼續休息,蠟燭都懶得點。商所附近隻有一個山民聚集的小鎮懷南鎮,我平日請些短工來打掃院落,飯菜都由村婦們負責,倒也是快意自在。薪酬不多卻也遠勝賦閑在家,看閑人臉色,我的日常應酬也是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