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夜半時分,秋末的蟬鳴陣陣,更顯山林之寂靜。
“駕--”馬蹄踏過叢叢綠蔭,沒有絲毫留意。一隊手持火把的劍客似一群巡狩獵物的野獸,闖進了這片邊境的山林。
“給我仔細搜!他逃不了多遠。”
夏侯昀一身金甲戰袍,不似山野莽夫,渾身貴氣,麵上一張金色麵具讓他平添了幾分神秘。
“常毅,這裏是什麼地界?”他問道。
“回殿下,此處屬清水郡地界,翻過這座山,就出中州地界了。”
“快馬前往,斷不可讓他們離開中州!”
“是!”
“前方將士聽著,殿下有令,全速追拿叛賊,絕不許他們逃出中州!”
“是!”
再不複仲夏之夜的涼雨輕柔。微涼的雨水彌漫成霧,渙散搜尋隊伍的視線。
“前方的山林有些古怪,大家小心。”
將士們下馬而走,腳下濕膩的土地踩上去悄無聲息。戰馬不安地打著響鼻,仿佛前方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會突然現身。
空氣彌漫出淡淡的花香,濃霧漸漸散開,現出一道曼妙的身姿。
“殿下請止步。”朱唇輕啟,麵紗下清麗的容貌讓人不由得聯想到天宮的仙子下凡。
夏侯昀勒住馬韁,就著月色仔細瞧去。這聲音分外熟悉···
“是你?怎麼可能···”
女子輕紗避麵,額前一朵淡淡的鳳仙圖樣,隻襯得膚白勝雪。如此女子,定是貌若天仙,身後白發三千,與身上的絲質白衣相得益彰,竟不覺得有什麼詭異之處。
夏侯昀雙目死死盯住那白發女子,不由得問道:“你····你是?”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殿下,連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了麼···”女子一聲輕歎,柳眉輕鎖。
夏侯昀心中一震,皇姐靜香小字便是卷耳。可是幾年前靜香公主病逝於水華宮,就連靈柩還未曾挪出。他不由怒斥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皇族貴胄。趁孤還未改變主意,速速退開!”
“唉···昀兒,你當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弱兒了。”女子緩緩走到近前,那些霧氣竟然跟到了近前,仿佛這女子便是因霧而生一般。
夏侯昀握馬韁的手一顫,似有些不可思議:“你···真的是阿姐··?”
“今日於此,是懇請皇弟念在血脈親緣的份上,能放明王一條生路。”女子白發清揚,好似妖媚的狐尾,又仿佛是白衣飄袂,說不出的美輪美奐。
然夏侯昀不置一詞,略有些僵硬道:“阿姐既然活著,為何不回宮中?若不是今日孤追叛賊至此,那今生是不是再無相見之日?”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輕顫和哽咽,白衣女子撇過頭去,淡淡道:“我自是罪人,不配以皇女身份與你相見···昀兒,而今大局已定,父皇命在旦夕···明王之流根本不會再是你的對手···”
“阿姐!”
他怒道:“到現在你還隻會護著他麼?今日之戰再所難免,我與明弟早已是勢同水火,你休要再勸!”
白衣女子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再言語。她低著頭,眉心忽然一顫,再看時卻見她嘴角溢出一縷血絲。
常崎在一側小聲道:“殿下,大公主似乎··是在拖延時間,此地霧氣越來越重,怕是不能久留,遲則生變··”
夏侯昀深知這道理,但眼前人,可是最疼他的皇姐啊···雙手不由握緊,他拔除佩劍,呼嘯道:“阿姐,你休要怪我!”
長劍搭上勁弓,張弓如滿月,嗡一聲輕響,那劍直逼白衣女子而去。
白衣女子根本不去閃避,反而露出會心微笑,攏在袖中的雙手忽然在胸前結下一個詭異的印記。
“萬物飛花,飛花似夢,夢中種種,皆如萬 物 空  ̄”
眉心鳳仙花紋紫光大顯,原本濃重的霧氣仿佛被一道光影狠狠劈開,眾人這才發現,白衣女子身後竟然一道萬丈深淵!
此刻尤為詭異,女子單足立於峭壁邊緣,身單影隻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從山崖上吹落。夏侯昀大驚,也顧不得急飛掠去的佩劍,隻是本能地下馬朝女子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