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問紅塵(一)(1 / 2)

靜謐深夜,不聞蟬鳴。

連著幾夜夢魘,夏侯昀開始害怕這樣孤獨的夜晚。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睡眠越來越淺,隻要有輕微地聲響就會被驚醒。

傍晚聽李全報過宸兒這幾日的動向,他對這個唯一的兒子越來越滿意。二十多年過去了,都快不記得這孩子剛出生的模樣了。

長子嫡子,他的身份不容任何人評判,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負起中州的未來,這個信念他從未動搖過。

最苦最難的日子已經熬過去了。十年前,太子被襲,毒入肺腑、重傷昏迷。他驚覺自己的優柔寡斷竟給別人可趁之機,連累自己唯一的子嗣陷入危難。從那個時候起,將冥衛中得力的常氏兄弟秘密安排在宸兒的身旁,漠視皇後在內宮殘害妃嬪的手段,反正憑他的身體,不會再有妃子有妊。皇後獨大反而能讓太子借勢避開明槍暗箭。他用冷漠和無視讓宸兒迅速崛起,用對鎮南王的寵信激發宸兒的鬥誌。他夏侯昀的兒子怎會甘心被踩在腳下!

九年切膚之痛,他默默忍受著兒子看著他越發痛恨隱忍的眼神,將所有的關心和問候化作對他無形的守護。他的默許和暗中推動,那些蠢蠢欲動的臣子漸生二心,沒關係,不忠於他的人尋個機會殺了便是。邱葛生是這樣、二皇子的生母懿妃是這樣、陸家莊亦是這樣。

他是天子,手掌生殺大權,他可以掌握別人的生死,卻不能預測自己的未來。

這一生他連番被深愛的人背叛,卻不肯服輸一次一次從背叛中站起來。風風雨雨幾十年,無愧天地,唯一後悔的便是幾年前的那道密旨。為了掩蓋一個秘密而不得以下密旨斬殺自己最敬重的師兄……

“誰在外麵?”夏侯昀聽到外麵細語,李全戰戰兢兢稟道:“陛下……是琴、琴師宮商羽……”

“宣他進來。”

深宮重圍,毫無察覺地摸到寢宮,宇珩的弟子當真不可小覷。

琴師宇珩,這個亦師亦友的師兄,他的後人終於尋來了……

宮商羽一身夜行衣,顴骨上還帶著瘀傷,但這並不影響他穩健的步伐,這與幾個時辰跪在自己腳下的人判若兩人。

承淵帝披衣而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果然來了,我是該叫你宮商羽,還是易天?”

宮商羽抿唇一笑,躬身道:“商羽既是商羽,也是謀士易天。陛下叫哪一個都無妨。”

“你膽子倒不小,蟄伏在夏侯曄身邊數年出謀劃策,太子屢吃暗虧。若不是朕的密探畫下易天的模樣,朕也不敢相信傳聞中夏侯曄的錦囊謀士會生的如此年輕!不過你這樣堂而皇之來見朕,就不怕有去無回?”

宮商羽一改唯唯諾諾地表情,道:“商羽敢來,自然料定皇上不會痛下殺手,更何況,”他毫不在意道:“出塵門下的弟子,怎麼會畏懼生死?”

李全顫抖著想要退下去,宮商羽眼皮都不抬一下,道:“李公公若不小心驚動了旁人,可就不好辦了。”

夏侯昀淡淡道:“李全,你到寢宮外殿候著,不需任何人進來。”

“陛下!”李全擔憂地看了宮商羽一眼,生怕下一秒他就會刺殺皇帝。

“你退下吧,朕與宮商羽有話說。”

“是。”

深重的燈光下,宮商羽長身而立,英姿綽綽,沒有一點緊張的意識。

“陛下,您還堅信自己可以將在下困在宮中嗎?”

承淵帝神色一眯,道:“果然是你布局,讓太子將你帶出宮中。好一出苦肉計,你究竟想怎樣!”

“在下蟄伏京中數年,落子布局。以易天身份扶持鎮南王與太子對抗,以宮商羽身份在京中站穩腳跟。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