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毅扶了扶她的肩，低聲道：
“娘娘，此事不急於一時，我們還是先回去從長計議。”
二人回了破廟，水幻才知道青碧受了傷，所幸性命無礙，這才放下心來。
孤燈靜靜在夜中會散清冷的光芒，已是仲夏，可魔界的夜裏依然很涼。
水幻睡不著，她獨自一人安靜坐在篝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常毅默默坐在她的身邊，狀似無意聊起：
“娘娘，可否回答常毅一個問題。”
“你問吧。”
“娘娘的心裏，到底是在意帝尊多一些，還是……陛下多一些。”
水幻心裏咯噔一下，她瞄了一眼常毅，卻沒有從正麵回答，反而道：
“那先生呢？到底是忠於阿觴，還是忠於擎蒼？”
常毅似乎料到她會這麼問，聳聳肩道：
“屬下忠於自己的內心。何況，此番跟隨娘娘來魔界，一方麵是陛下的重托，另一方麵，屬下也想找尋一個答案。”
水幻默不作聲，示意他繼續，常毅道：
“我想知道，我的祖輩們生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子。”
水幻彎唇：“你果然是魔族人。”
常毅微微笑道：“很奇妙吧。我自己也很意外，我的真實身份卻是帝尊為我解開的。我們之間協定，我在中州守護你的安全，等到一切結束，他會完成我先祖的遺誌，讓我毅氏一脈，重歸魔族。”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常毅輕聲回道：
“很久很久以前，娘娘是否還記得當年你們在清水郡的那一個元宵佳節？”
水幻的目光漸漸深遠，她細細回想，回道：
“自然記得，那一日我們一起在清水郡放河燈，還去試了成婚的嫁衣。那個時候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光。”
“便是在那個時候，帝尊告訴了我毅氏一脈的真正身份。其實早在更久以前，在圍場狩獵中，帝尊所展現出的非人力所能及的靈力時，我就猜測他不會是普通人，或許是與我一樣隱姓埋名在人界的異族。”常毅自嘲一笑：
“那個時候我心裏還有一些得意，竟然遇到了一個同族人，要是收為徒弟傳承我的衣缽也是不錯。娘娘，或許帝尊從未告訴過你，自千年前無殤裂魂守護水色的那一刻起，魔族就已經分奔離析。我的祖上為了守護一枚靈珠，遠涉千裏，隱姓埋名在中州，輔佐皇室，就是為了等待魔族的繼承人重振魔族，帶領族人走向新的輝煌。我也從未想到，自己有幸成為這一切的見證者。”
水幻的唇邊劃過一絲淚滴，常毅置若罔聞：
“千年之前，無殤與水色的愛情是以犧牲整個魔族為代價，這麼多年苟延殘喘，不過是守著那一份希冀，希望總有一天魔族可以逃離天劫的詛咒，重新受到庇佑。這一點，帝尊他做到了，當年他忍心寫下休書，將你從這場紛爭中剝離出去，他一個肩負這份責任，在你的身前擋開餓了一切風雨。許多年後，或許命運的軌跡還是會重新回歸重設，不論凡人如何掙紮，都躲不開宿命的安排。帝尊如此，我是如此，娘娘，或許你也如此。”
“哦……的確是這樣呢……”
常毅微微一歎：“娘娘，或許你真的不該回來，這條路，還未走到盡頭，可是那結局卻早已經注定。”
水幻狠狠擦了淚水：“那又如何，我不管這盡頭等待我們的是什麼，我知道，此時此刻，我，水幻，是多麼地想要見到他，聽他在我耳邊輕輕地叫我一聲‘水兒’。先生，這個世上除了瑾瑜還有他，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就算擺在我麵前的是刀山火海，我也要盡我一切努力去守護我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