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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呂全,你給我滾出來,老娘今天饒不了你。”個潑悍的胖女人在醫院的走廊上叫罵著,兒個醫護人員簇擁著她,七嘴八舌地勸說著,好夕將她邊推帶哄地送出醫院,

楊棄騎著自行車剛到醫院門日,正好瞧見了這飛幕,便停卜看看熱鬧, 汽到胖女人被人塞進一輛出租車才走進醫院大門。

一間醫生辦公室,門緊閉著,衣衫不整的呂全爬在辦公桌上抽抽答答地哭著,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翩翩站在他身後,手扶著他的肩膀,像個慈祥的母親在安慰他:“算了呂醫生,別跟她一般見識,她走了,這樣兒就過去了。”

“她這樣來醫院一鬧,你叫我今後怎麼在這個單位做人,!”

“別這樣想,你呂醫生的為人大家都了解,你的門碑好得很。”

“楚醫生,我心吸不好受吐,”呂全回失仰望著翩翩,邊哭邊說,“大半年了,也就這個月我才給我媽寄了三百塊錢她都這樣不依不饒的,我媽養找這麼大容易嗎?供我上大學容易嗎?難道寄錢給她老人家不應該‘!”

“當然應該.她這樣鬧確實不對,她應該支持你才是。”

“支持?支持她會這樣鬧?昨人就在家單鬧了‘晚上,今天還鬧到醫院來了,楚醫生,我跟你說,不是為了孩了我真不想過了”

“牙齒跟舌頭也有碰撞的時候,女人嘛,回家再給她解釋解釋,多說兒句好話就行了。”

“她這人不是兒句好話就能解決問題的,”呂全說,“她中以城緞人自居,嫁了我這個鄉卜人是屈尊,家以什麼事都得聽她的,她有什麼呀,不就是個普通工人嗎?還下崗了。”

“也許正因為她下崗了才這麼敏感,自卑的人往往表現得比正常人更強悍,掩蓋內心的虛弱麼,互相多理解就好了。”翩翩想盡可能地給他一些安慰,她俯瞰著他,他仰望著她,楊棄正好在這時推門看見了這一幕,翩翩背對著門沒有看見,從楊棄的角度看,呂全兒乎是給翩翩攬在懷裏,無巧不巧地又露出了呂全那張痛苦萬分的臉。楊棄略一遲疑,又將門掩上,退了回去。

室內的翩翩仍在勸說著:“你回去一定要有耐心,千萬別再吵了,事情鬧大了,大家麵子都不好看,看準機會再多說幾句好話,女人比男人好糊弄些,隻要把道理講清楚了,我相信她會讓步的。”

呂全說:“好,我聽你的,回去再試試。”

兩人對話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從門縫中傳出,楊棄的表情由迷惘而驚詫而複雜,拳頭捏得軋軋直響。少頃,他放鬆了自己,臉上露出了詭橘的笑容。

翩翩勸得呂全平靜下來之後送他出門,呂全出門時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低眉垂首地離開了,“哈,你什麼時候來的?”翩翩發現了楊棄。

“有一會兒了。”

“怎麼不進去?”

“看你們都很投人,沒好意思打擾。”楊棄笑得皮開肉綻。

翩翩聽出了弦外之音,正想解釋,突然心頭一動,“你看這人怎麼樣?”她也堆出了一臉的笑,天真無邪的樣子。

“不錯,小鳥依人的男人是稀有動物,挺珍貴,我見猶憐,隻可惜我不玩同性戀,”他依然笑得很燦爛,“其實我這人挺開通的,需要怎麼樣你打個招呼就行,我不是女人也不用糊弄了,手續咱們笑眯眯地去辦,別叫人家笑咱們知識分子沒風度,你看什麼時間合適?”他走進辦公室,拉了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有點反客為主的味道。

翩翩一時哭笑不得,不知從何說起。

楊棄越發來勁了,“財產分割也不是問題,房子是你們單位的,我住也不合適,搬出來就是,家裏的東西隨你要,我有一隻箱子裝兒件衣服就行了,隻是我的那些朽給我就行,你對攝影方麵不感興趣,留著也沒用是吧?放那兒還占地方,存折上的錢分一半給我,也不用細算了

楊棄自顧自地說得滔滔不絕,翩翩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這一套你早就存心了吧?”

“話可要說清楚,”楊棄睜圓了眼睛,“今天這事已經擺明了,人家老婆都鬧到單位來了,我還能怎麼樣?翩翩,你想怎麼樣我都不攔你,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我替你想了你也替我想想嘛,哪個男人喜歡戴綠帽子?”

翩翩臉上鳥雲密布,氣得渾身直哆嗦:“你,你……”

“別別,由我承擔責任也行,省得人家說是你蹬了我,一個大老爺兒們,多沒而了,別這樣盯著我,兩個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小心皮層僵硬,不是說了好聚好散嗎?”

翩翩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盡可能地讓自己保持平靜,她繞開他走到辦公桌前,哆嗦地用鑰匙打開抽屜,拿出一疊彩色照片往桌上一扔,本想繼續保持風度,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楊棄傻眼了。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終於撈回了主動權的翩翩點指著照片,“瞧瞧,我這業餘的攝影水平比你這專業的差多少,請多指教。”

楊棄喃喃地說:“你,報複?”

“報複又怎麼樣?”翩翩已不屑於解釋了。

“不怎麼樣,”而對挑戰的楊棄開始注意風度了,“這樣也好,咱倆扯平了,省得總覺得良心」:虧欠了什麼。”

翩翩冷笑:“是不是覺得抓到我的把柄就心安了?”

“哎哎,話.叮要說清楚,今天我碰上純屬巧合,我可不像你,克格勃。”

翩翩再次給氣得說不出話來,淚如泉湧。

楊棄還當是打中了對方的要害,“求你一件事,咱們辦手續歸辦手續,暫時還不讓我家裏知道,都裝著點,我媽挺喜歡你的,她身子最近不好,最好少刺激她,等過些時我瞅機會再告訴她好嗎?夫妻一場,算你最後給我開一回恩——”

翩翩再也控製不住情緒了,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了過去,楊棄急忙躲避,茶杯呼嘯著從他耳邊擦過,在身後的牆上撞了個粉碎,潔白的牆壁被濃濃的茶汁染成了褐色。

夜深了,臥室的床頭燈依然亮著。

楊棄靠在床頭不停地吸煙,神情飄忽。

翩翩背對著他,閉著眼睛假寐。

楊棄手中的一支煙吸完了,又抽出一支,氣體打火機叭叭直響,火星四濺。

翩翩翻身坐起來,“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到外麵去,別吵人家。”

楊棄真的操起一條毛巾被到客廳去了,出房的時候,還隨手把門帶上了。

翩翩在床上靠了一會兒,將燈拉滅,躺下,她想強迫自己入睡,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抬起身子諦聽,客廳中毫無動靜,她掀開毛巾被下床,踞著腳尖溜到房門後將門拉開一道縫往外偷看,客廳裏也沒有燈光,憑借窗外射進的隱隱約約的燈光,看到楊棄躺在沙發上抽煙,暗紅色的火星在黑暗中閃忽不定。她將房門又輕輕地關上,人靠在門後喘息。

自從發現楊棄與別的女人約會之後,她一直在艱難的抉擇之中,她本想還給自己一點時間再看一看,想一想,但沒想到會讓一個意外的事件給逼著攤牌了,從醫院回來之後,他們沒吵也沒再鬧了,雙方各想各的心思各打各的算盤,她覺得如果就今天的事向他解釋太搞笑了,但如果僵下去,結局是明顯的。然而,不管她多麼猶豫,她都理性地知道這個婚姻是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她下決心了。又踞著腳尖走到床前打開床關燈,拿起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門鈴聲驚動了楊棄,他起身開門一看,竟是很少登門的叔叔楊學寺。

“叔叔,深更半夜的,你怎麼來了?”楊棄大感意外地說。

“是翩翩打電話讓我來的。”楊學詩看到沙發上的毛被了,“你在客廳睡?”

“想一個人靜一靜,想點兒事。”楊棄支支吾吾地說。

“川不著再遮掩了,”翩翩打開房門,她已穿戴整齊,看樣子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是到了該徹底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翩翩,你說什麼呀,我不明白。”楊棄故作鎮靜地說。

“你說不讓你母親知道,我同意,但總得給長輩一個明白嘛,所以我把叔叔請來了,”翩翩將一個相紙袋遞給楊學詩,“叔叔,你看看就明白了?”

楊學詩從相紙袋中取出一疊照片翻了翻,也沒細看就隨手交給楊棄,楊棄看了看照片,臉上浮出一絲冷酷的笑容,“自天我沒細看,我們家私家偵探的攝影水平還是——”

“叔叔,我沒有刻意跟蹤他,那天我去菜市場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他們的約會,順便拍卜來的,相機還是臨時租的,”翩翩也很冷峻,但對楊學詩還是很客氣,“我沒有窺私癖,楊棄,你不覺得我對你從來都是信任的嗎?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楊棄,這女孩子是誰?”楊學詩問。

楊棄低頭不語。

楊學詩又逼問:“楊棄,你不想解釋點什麼嗎?”

楊棄無奈,隻好說:“叔叔,這是我的私事,讓我們自己處理好嗎?”

“你意思是我作為長輩就沒有知情權?”楊學詩很惱怒了,但他不善於發脾氣,這樣的責問已經是他能說出來的最重的話了,“翩翩,你知道這女的是誰嗎?”

“不知道。叔叔你就別逼他了,”翩翩說:“他可能早就在考慮離婚的事,隻是不好開口,犯難呢,我知趣,自己提出來,正中卜懷。”

楊棄反唇相譏:“你自己不也是找好人了嗎?”

“楊棄,你少說一句就會死人?你想說的不就是那個呂醫生嗎,翩翩剛才在電話裏已經給我解釋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楊學詩說:“翩翩,你冷靜一點,先別忙作決定,再考慮考慮,人難免犯錯,犯了錯的人也不一定就非將錯誤進行到底,你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行不行?”

翩翩冷冷一笑,“就算我肯給他機會恐怕也不行了。”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化驗單的複印件遞給楊學詩,楊學詩接過看了看,他自然明白化驗單的內容,“這上麵的王雁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嗎?”

“你問他。”翩翩說。

“好好好,是我對不起你,”在事實麵前,楊棄已經無法抵賴了,“該怎麼辦你發話吧,反正你把叔叔也叫來了,你想怎麼辦我都同意。”

“叔叔,我今天叫你來沒別的意思,”翩翩對楊學詩說,她將白天在醫院發生爭吵的事又講了一遍,楊棄聽了更是尷尬,翩翩蔑視地瞥了他一眼,“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不會把個離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但其中的原因我想讓長輩知道,叔叔,您知道了就行了,往下麵怎麼處理,我們自己協商。”

翩翩如此通情達理,楊學詩無活可說,他一生未曾結過婚,心理上一直把楊棄當自己的孩子看,翩翩也是他喜歡的,小倆口在他眼裏一直是金單童玉女的搭配,鬧成現在這個局麵,他心裏很難過,“再考慮一下吧,我說你們倆,人呐,有的錯誤能犯,有的錯誤是絕對不能犯的,我的意思是寧可在作決定之前多花點時間精力,也不要過後後悔。”

“這不是後悔不後悔的事,由不得人了,他背叛我,傷害的也就我一個人,”翩翩說,“那女人肚子裏已經有他的孩子了,事關下一代,我還是退出的好。你說是吧,楊棄?”

“我無話可說。”楊棄說。

“這就是愛情?這就是婚姻?”楊學詩有些茫然地看著兩位晚輩。

兩名刑警剛離開孟克雄的家,師紅就過來了,盡管她上樓的腳步輕得像狸貓,孟克雄還是感覺到了,她剛在樓梯口一露頭他就看到了,他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說:“剛才可把我緊張壞了,不能這

師紅走到他身後,一邊替他揉肩掐脖子一邊安慰說:“我看警察也就是在履行義務,未必就真的把那事兒當事兒,一般的人對邱天堂那樣的人沒什麼好感的,還真當回事?”

孟克雄說:“畢竟是60萬的案子,不是一般的小案,剛才走的那兩個警察說是今年武州的頭號盜竊案,是他們領導確定的必破案件,案子不破,專案組不會撤。”

師紅問:“他們剛才問什麼了?”

孟克雄說:“還不是問那天的情況,翻來覆去的就那麼幾句話,問了好多回了,他們是不是產生懷疑了?”

師紅說:“懷疑就讓他們懷疑好了,邱俊雖說是取保了.到現在也不能排除嫌疑,我們是一定要咬住的,隻要不改變我們原來說的話,這個案子永遠是無頭案,邱俊的嫌疑永遠也排除不了,聽說昨天邱俊還找到他老了,吵了一架。”

孟克雄說:“師紅,我到現在還不了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一直就想勸你,如果你打算在邱家長期呆下去,還是要盡量跟他們家庭成員保持好關係,家和萬事興嘛,如果不打算在邱家呆長,就要盡早作打算,青春很短的,一眨眼就過去了。”

師紅轉到他身前,在膝上坐下來,樓著他的脖子,“克雄,你希望我在邱家長期呆下去嗎?如果我離開邱家,你會娶我嗎?”

孟克雄看著她嬌豔如花的臉,忍不住親了 口,說:“這兩句話你都不該問,每天看著你在邱家呆著.我這心就像刀絞一樣痛,一想到那個糟老頭梅天都要作賤你,我比刀絞還難過,又隻能忍著。至於說娶你,這要看你的態度了,我現在是個單身漢,我可以馬上離開這座城市,永遠都不用回來了,你也可以跟我遠走高飛,問題是,我隻是個做學間的,工薪階層,不可能給你提供富裕的生活,我怕我養不起你,——聽說邱天堂馬上就要給你買車了,是真的嗎?”

“你不會嫌棄我?”師紅盯著他的眼睛問。

“痛惜都來不及,哪還會嫌呢?”

“如果我真跟你,你不會感到吃虧嗎?我可是二婚了,我過去也有些經曆,可你還沒結過婚。”師紅說。

“你說的這些,我認為都不重要,兩人相愛,重要的是愛情本身,”孟克雄說,“我可以拿把刀子——”

“幹嗎?”

“把曆史一刀兩斷呀,”孟克雄說,“你過去經曆的那些事,包括跟邱天堂結婚的這段,切斷扔了,我們就把切斷的那個地方當作我們的起點,好好地經營我們的未來。”

孟克雄的這番話,讓師紅聽了很激動,抱著他的脖子不停地吻他,又解開他胸前的衫衣扣子,從頸部往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