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果然心思剔透,海納百川,母妃說得沒錯,如今也隻有你能勸得動他了……”她悲淒的臉上頓時綻滿笑容,我心一歎,無語,眼望窗外蒼穹,頭一次感到義哥哥很可憐……

煙雨迷蒙,風景如畫。如今的義王府紅牆綠瓦,樓台巍峨,假山巨石,小橋流水,亭台廊榭,花窗朱門,細雨澆灑中處處一片靈秀精致。微風送來,輕雨橫斜,光亮的青石板路上默默行走著一行人。前麵一位,高挑曼妙的身材婀娜多姿,紫紅的金絲錦衣貴氣衝天,俊美精致的容顏高高仰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傲慢張揚輕狂。蓮步輕移,閑庭信步,衣袂翩翩中一副豪門貴婦的顯擺得色姿態。身旁小心奕奕為其撐傘的小侍女一身的拘束,奮力舉起的紅油傘高高地撐在貴婦的頭頂,一雙臂膀早已濕透,寬寬的石板路小侍女卻費力地行走在路邊的泥草裏,團花錦繡的繡鞋早已汙漬不堪,隻因那一肩之隔,便是天上人間的懸殊,身份的卑微,讓她不得不時時保持卑微的姿勢和心態,隻因對她們來說主人的悲喜也許就決定著命運的千差萬別。身後,灰衣布帽,一身玲瓏纖柔的女子不時地抬頭望著前麵行走的小侍女,那靈動柔和的眸子裏一絲憐憫心疼,轉過頭,拉了拉身邊為自己撐傘的小侍女,一把大大的紅油傘足以為小侍女遮擋著一身的風雨。小侍女愕然地抬起頭,女子鍾靈神秀的脫俗容顏讓她不由得張大了嘴,轉過頭望了望前麵富貴妖嬈的女主人,嘴巴一扁,纖弱的身子便緊緊地靠在了女子的身邊,纖細的手臂,粗大的紅油傘,堅強果敢地為身旁善良純美的女子撐起了另一片濕潤的天地。

我靜靜地行走在寧靜幽雅的義王府,心裏有些焦灼。她一改昨日的哀怨焦急,今天竟端起家主威嚴的架子如此的顯擺和虛榮,真真是好笑!若不是念在義哥哥和小龍湛的份上,我才懶得幫她!可如今,細雨輕狂,她這樣慢悠悠地走,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呀?義王府這麼大,前門到後花園止不定還有多長的距離。昨兒我根本沒跟師傅說實話,今天偷個空出來,直想著好好勸義哥哥一番便馬上回去。如今,我的身份特殊尷尬,若被宮中其他好事之人知道了止不定要鬧出怎樣的麻煩?如今,我穿著藥務司的宮服,明著是來為蘭太妃送藥的,原想著若還有時間便偷偷地去瞧上一眼,可現在看來是絕無可能了。其實她根本沒有必要如此,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在我心中根本不算什麼,對我來說這種表麵的光耀還不及愛人一個暖心的熱茶來的重要!現在我越來越體會到義哥哥為什麼要躲到竹林裏去了,與她虛偽地相棲相伴真不如與輕風翠竹相鄰來得踏實安穩!義哥哥性情飄逸骨格清高,心裏又怎麼容得下這樣的她?

細雨流進,泥澤沾身,曲折漫長的後花園終於來到了。我輕輕舒了一口氣。月亮圓門前,我靜靜地站著,等待她的說詞。“如今,他就在裏麵,今天便有勞郡主了。”她聲音幽幽,聽不出悲喜。我點點,望了她一眼,無語,輕輕接過小侍女手中的紅油傘,邁步便往裏走去。“等一等,我還是再送郡主一程吧。”她聲音突兀地在身後響起,我腳一頓,轉臉不解地望著她。她微一蹙眉,奪過小侍女手中的傘便疾步往圓門內走去。“王妃請留步。”兩個剛硬的手臂,兩個高大威猛的侍衛仿若從天而降,一下子擋住了她奪路而行的身影。她渾身一抖,跺了一下腳,憤恨地轉過身退了出去,狠狠地擲下手中的紅油傘,背對我氣絕絕地站在了一邊不停地顫抖,我能感受到她此時心裏是多麼的灰敗,一路走來蓄起的銳氣竟被打的形消影散。我心了然,意味地瞥了她一眼,便抬腳輕輕跨過了圓門。“郡主,王爺已恭候多時了。”兩個侍衛謙恭地一俯身,聲音清晰洪亮,砸在心裏起了一絲的痛快。我沒轉身,不願去探究她眼裏的意味,深吸一口氣,擺正身形,自在悠然地走在了碎石路上。路旁翠竹挺拔秀麗,傲骨錚錚,一如義哥哥頂天立地的偉岸豐姿。

細雨如織,竹葉婆娑,我心境無比的輕幽爛漫,走在蜿蜒曲折的碎石路上,望著竹林清灑通暢的身姿,心中一股通天的豪氣油然而升。義哥哥品性高潔,虛心若竹,風雨輕狂,不彎腰屈眉,不沾染塵埃,通天的青翠,風骨盎然!我心幽幽溫潤似玉,今生與他雖然咫尺天涯,但曾經愛他卻無怨無悔!他的放手,他的成全,他的碧海情天,烙在我心裏成了永恒。若有來世,相信我亦會天涯海角,生死相隨。

竹林盡處,一獨處老屋,竹門搖曳,竹窗斑駁。房頂翠竹俯瞰,周圍細竹纏繞,好一處絕美幽境之地。我靜靜地站定,透過漏窗,義哥哥一身白衫飄逸淡然地站在書桌前,聚精會神,時而疾筆如風,時而細筆如雨,輕輕揚揚,瀟瀟灑灑。一個深思,一個蹙眉,一個淺笑,一個昂揚,每一個神態無不俊雅,每一個動作無不飄逸。本就是詩畫大家,本就是眉骨清高,輕輕地一揮灑就是驚天動地的絕色風華。我心如醉,輕輕柔柔,有絲羨慕,有絲遺憾,還有陣陣的隱痛,今生不能與他牽手,靈魂深處終還是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