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風光無限好,如今卻已麵目全非了,在我離去後,拙政園究竟發生了什麼……

雨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又似乎比剛才下得更緊更急了。天空仿佛被罩上了一塊烏黑的厚氈毯,昏暗陰沉得要掉下來似的。隻不過才近黃昏,天卻早已在雨幕的拉扯下暗了下來,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已打烊,零星的燈光透過來,幾聲落魄的犬吠,更增添了一層淒冷的蕭瑟。一輛堅固精美的馬車一閃而過,狂奔的馬蹄,飛馳而過濺起的雨水,都昭示著車廂裏麵的主人此刻是何等焦灼的心情。

龍玨揉著發疼的鬢角,心裏一抹焦急,今天一整天都莫明其妙的心慌不安。說不出的抑鬱,讓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到琉璃宮。雖然也明白,有顏晉和明躍等人在,琉璃宮的布防早固若金湯,沒什麼讓他可擔憂的。再說了,逼迫之下,袁河與袁傑的謀反不得不提前暴發,但早就張開的口袋隻等著他們往裏鑽了,意料之中的結局毫無驚險,朝堂總算除去了一顆毒瘤。所幸在年關各國使節到來之際,朝廷總算清明煥然一新。唇亡齒寒,洛相也不得不收起鋒芒畢露的觸角,比從前老實了許多,但他的存在,畢竟如一根暗刺,對他,早晚的事……

如今,各國使節的到來,明著是來賀年,暗地裏肯定沒少了動作。前段時間的病恙,讓他們嗅到了一絲有機可乘,特別是北蠻……但這次借著袁傑的謀反,也不著痕跡地掃除了一些北蠻的暗探,聽說北蠻太子卓昆早暴跳如雷……哼,這次算便宜了他,竟敢想在錦繡分一杯羹,他癡心妄想……隻是,此次七王爺卓雄前來賀年,倒有些出乎意外。按說,北蠻形勢危急,北蠻王再糊塗也不該派他前來呀!太子如今勢頭強盛,權勢通天,朝中一旦沒有了製衡他的七王,那北蠻王豈不……這麼明顯的局勢,七王卓雄應該比誰都清楚,可他為什麼要拋開所有,執意前來呢……錦繡如今已然穩固,應該已無可圖,他如此做,又意欲何為?難道是與洛相……應該不會,袁河與卓昆勾結謀反,剛剛被鏟除,洛相再急,也不會趁此時跟卓雄聯手……卓蘭與卓雄的關係又非同一般,這麼明顯的利害關係,若要勾結早勾結了,犯不著在如此敏感的時刻……可這個卓雄,行事一向詭異,不能以常人視之,他此次前來必有圖謀,還是小心好,得多派些人監視……

龍玨心中泛著潮汐,雖疑惑煩躁,可快到宮門的喜悅漸漸蓋過了那一絲不安,隔著轎簾聽著外麵的急雨輕狂,心裏又驀地一片擔憂,“她可不要再到宮門侯著了……”想著她早就突顯的身子,這麼大的雨……這樣想著,他竟一刻也坐不住了,隔著轎簾低吼,“再快些……”此時,雷聲隆隆,細雨嘩嘩,早淹沒了鞭子抽打在馬背上的脆響聲,心之急切,竟似要飛出胸膛一般……

宮門口,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龍玨竟安心地舒了口氣。心中不但沒有泛起絲毫的失望,反而掛起了一抹慶幸。想著片刻,便能與她相親相擁,他心裏竟驀地湧起了一股火熱。今天,大雨滂沱,盡管父皇母後一再地挽留他今晚在宮中留宿明日再回去,可心中想要見她的渴望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千山萬水都不能再阻隔,這雨又算得了什麼……不管什麼時候,他都不會放她一人獨處……

不過,進得宮殿,卻有一絲詭異,不似平常的溫馨。宮中燈火昏黃,一絲搖曳,泛著淡淡的冷寂。平時,即使顏晉不出宮,但明躍等人至少會在宮中躑躅,但今天,整個宮殿竟空無一人,更別說一眼就能見到她……心中一絲惶恐,與安平對望了一眼,安平領會,悄悄地轉身走向了二樓……他急倏地竄進三樓的寢宮,宮門外,明躍身影一閃,那意味又柔和的目光,讓他心一下子放鬆下來,看來並無大礙,隻是……他心裏苦笑,看來今天,她定是鬧了什麼別扭……

既然放下心來,他也不急慌了,像平時那樣踏著疲賴的步子推開了宮門,眼光如梭,搜尋著她的影子,知道,她此時肯定不會睡下……內殿一絲暈黃,透著柔和光。他一抹會心的笑,慢慢地走了過去。果不其然,軟榻上,她縮著身子正枕在膝蓋上假寐,漆黑如細綢般的黑發隨意披散在肩頭,更襯的臉如白玉,膚如凝脂,細膩瑩白臉頰竟泛著一層琉璃氤氳的光澤,長長的睫毛如扇般不安分地翕動著,他笑了,她定是知道自己回來了……不過,走到近前,他卻又氣了,她此時竟穿著透薄的睡衣,腹部已明顯地突顯了,她竟還屈膝蜷縮,那孩子豈不……榻上又赫然一雙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