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宮外禮部侍郎洛紀求見……他說有急事,請你務必見他一麵……”秋裳從門外走進來,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望著她道,要知道皇上早有旨意,外臣是一律不準進到琉璃宮的。
“嗯?洛紀……”聽著秋裳的通報,我一下子從軟榻上坐起來,心裏有些驚訝,洛紀,已好久不見了……片刻的愣怔,我急忙從軟榻上站起來,“秋裳,快請他進來……小苗,趕快給我整整衣衫……”
“你真的要見他嗎?你可知皇上早有旨意,沒經皇上允許,外臣是絕不能進入琉璃宮的……”一旁的顏晉輕蹙著俊眉,不無擔憂望著她道。
“我知道,但洛紀有所不同……”她不假思索地說著,“他能冒此風險來找我,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正因為此,我才要見他。況且,洛紀對我不是外人,是朋友……不管他來此有何目的,我想我都無法拒絕他……”女子灼灼的目光閃著堅定,她的性子本就如此,對親近的人總是心軟,他還能再說什麼……顏晉輕歎一聲,轉過身去,“那你自己小心,明躍走後,琉璃宮的防衛需要加強一下……”說著,他再不遲疑,推門而去。
多年前,牡丹苑,他稱她一聲粗丫頭,雖不屑,但卻令她再難忘懷。紅梅題字,讓他娶了卓蘭公主,不知是喜是憂……後來,他大婚的前日,他又把那幅帶有象征意義的畫冒著風雪送來給他,那時,她才知道,溫潤如玉的公子心中對她已有了如梅香一般的情義……可她那時早已承不起……借著他的大婚,她表明心誌,又把那幅畫作為禮物送還給他。此後的許多年,生生死死,幻海沉浮,他似乎早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秋裳引他進來的時候,我正坐在軟榻上暇想。一見到他,我立時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毫不掩飾的喜悅,“洛紀,你還好嗎?”他低著頭,如玉蘭般的身軀明顯地一震,過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抬起了眼眸,那眼中的複雜,跳躍的掙紮無奈讓人心疼。
一股心酸湧上來,我頓時毫無形象地趿了下鼻子,歲月如此不饒人,原本溫潤如玉的青蔥少年如今也有了風霜侵染的蒼桑和厚重,一如初秋渲染的楓葉,已由鮮麗奪目的深紅轉為了掛著深秋白露的澄黃,那一絲落拓的蒼桑無奈,冷寂而又蕭索。我們都沒有說話,隻是互相默默專注地審視著對方,往事如煙,亙在心頭,仿佛再遙遠的距離,也會在片刻縮短到方寸之間……一股淡淡的梅香仿若在心間縈繞,悄悄架起了一道心的橋梁,盡管誰都沒有說話,可心靈中他依昔還是那個有些陰沉酸刻的少年,而我一如那雪中的紅梅,俏立枝頭,依然活潑。
“洛紀,一切都還好嗎?”不知過了多久,內心依然空白,隻餘相逢後的萬千感慨,傻傻地不得不又問了句毫無作用的話。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俊逸的眼角一抹焦急的閃爍,我驀地回過心神:他來此處找我可不是訴說別後相逢的,“洛紀,說吧,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聽罷,他明顯地一顫,眼中糾結著難言愧疚,淡淡的痛苦,在我目光灼灼的期待下,終於撩起前袍,突地在我麵前跪下了,我一驚,猛地站來,“洛紀……”這一跪,如同千斤利刃,劃清了往日情誼。這一跪便是君臣之禮,海角天涯……
“臣此次前來,冒死懇求娘娘……”
洛紀再往下說的什麼,我一句也聽不下去了,望著跪在地上鄭重和疏離的他,心中有個地方驀地破碎冷硬了……
乾龍宮,禦書房,皇上龍玨正以一種非常舒適的姿勢坐在龍椅上看書。淡淡的龍涎伴著幽幽的梅香縈繞在殿中卻怎也遮不住空氣中飄蕩的一絲詭異。若是仔細看,皇上麵前的書已經幾個時辰未翻動一下了。書案上擺放著一封密函和一封便盞,他神態平靜地盯著書頁,但那半明半昧的眼眸淡淡的琉璃卻隱忍著一絲的怒意。殿中靜得嚇人,一股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息迫得連伺侯在一旁的小宮女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看來皇上今天定是怒極了。
站立一旁的安公公不由輕歎一聲,揮手遣退了殿內所有的內侍宮女,“皇上,北蠻的七王爺已在偏殿侯著向皇上辭行了。”
“哼,看來北蠻的消息來得也不慢啊!隻帶著兩個隨從回去,夠氣魄……告訴他,朕今天忽然感到不適,不能親自相送,請他見諒……”龍玨啪的一聲把書放在書案上,一絲慵懶,意味深長地盯著安公公道,“務必看著他親自離去……”
“皇上放心,老奴會派人一直盯著他真正離開錦繡……”皇上點點頭,安公公恭身退下,待走了幾步又轉過身,“皇上,洛侍郎一直在殿外跪著,年關時節,請皇上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