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晉依然照顧我的飲食,但他比他小心多了,自來了北蠻隻讓我們見過一麵,還是隔著空闊的屋子,他遠遠地站著,微不可察地對我點點頭,眼中的擔憂疼惜穿透時空投進我心裏,讓我又止不住心酸澀。他的傷似乎好多了,眼眸不停地在我腹部穿梭,點點星芒閃爍,那意思是說:凡事且忍,此時,沒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了……我噙著淚對他重重地點點頭,他心慰地笑了,雲淡風輕,卻又讓人有種天地不能阻隔的氣魄。

把我帶進王府,他似乎已滿足了。讓我住進最寬敞最舒適的屋子,壁爐一天到晚燃著炭火,屋子很大,但卻溫暖如春,他沒有限製我的自由,甚至有些過份的寵溺,不管我脾氣多壞,他都但笑不語,默默地承受。但對我的要求,無論多刁難,他都盡力去滿足。每天一下朝回來,便到我的屋子,隻是默默地陪著我,喝著茶,有時候一個下午都不說一句話,隻是那麼靜靜地坐著,望著我,仿若已是滿足至極。這樣的男子,竟讓我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仿若蓄意襲擊的一拳打在了棉絮裏,毫無著力感,我鬱悶至極,知道怎樣都拿他沒辦法,便也消了怒氣,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地方,這不是我的家……他一定會找到我……所以,我不必委屈自己。

“唉。”身後淡淡的一聲歎息,接著身上便被裹上了厚厚的帶著體溫的裘皮大衣,“臉都凍紫了,快回屋暖和吧,你那麼喜歡梅花,我讓人折了放你屋裏便是了。沒必要天天站在廊下看……”硬朗的帶著磁性好聽的聲音明明給人一種天寬地闊的渾厚感卻又隱隱夾裹著雪一般的溫柔。

“真煞風景。”我低咕了一聲,看也未看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他在身後抿嘴一笑,毫不在意,天狼星般清寒的眸子裏柔情一閃而過,望著氣呼呼前行的我,一絲好笑,心中卷起的竟似梅香一般的愜意滿足,“即使她一輩子對自己這樣,也好……”

進得屋內,融融暖氣撲麵而來,頓時驅趕了滿身的寒氣,淡淡的梅香灑落在了屋裏,竟掩蓋了屋內的沉香,有種清透清新的感覺。

冬菊顛顛跑過來,接過我手裏的披風,使勁用鼻子在屋裏嗅了嗅,“夫人,今兒在外麵站得短了,梅香不似昨兒個的濃……咦,這不是大師兄的披風嗎?怎會在你身……”話未說完,小丫頭便瞪大了眼睛望著我身後,“大,大,大師兄,你回來了……”結結巴巴,帶著一臉的恐懼。

“哼,冬梅呢?我是怎麼囑咐你們的,竟敢放她一個人在外麵站了那麼久……你倆是不是不想好了?皮又癢了是不是?在這兒不聽話,明兒便回雪山去……”他一聲略帶氣憤的低吼,竟讓冬菊嚇得一縮脖子,臉上苦皺的跟什麼似的,囁嚅著,“大師兄,你不能怪我們,夫人她不讓跟……況且,不管我們在外麵站多久,都帶不進一點梅香……恐怕這回冬梅還在梅樹上貓著呢……大師兄,你說奇怪不奇怪,夫人隻需在外麵站一會,回來時,便會滿屋生香……可我們……唉,大師兄,你說那梅香是不是都長眼睛了,怎麼直往夫人身上鑽呢……”片刻,小丫頭便忘了大師兄的嚴厲,歪著頭,一臉的鬱悶,天真爛漫的性子一下子又顯露出來。

“哼哼……”他沒有說話,隻是很意味地冷哼了兩聲,清寒的眸子裏倒是兜滿了止不住的笑意。

冬菊,冬梅都是從雪山上來的,是他的小師妹,府裏以前少有女人,所以侍女便少。我來之後,他不放心別人,便寫信給他師傅,把他兩個小師妹要了過來。兩個小丫頭可能一直在雪山上長大,到了府裏後,對什麼都好奇,動不動就跑得沒影,也不怕凍,大雪天的依然穿著夾衫,似乎武功也不錯。雖然頑皮,但對我倒是照顧得很盡心仔細。

我沒說話,對冬菊一示意,小丫頭嘴一咧,便輕快地跑開了。他一聲歎息,“你不能總寵著她們倆,你現在身子不方便,身邊不能離開人……”說著,他一下子坐在了軟榻上,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額角,我心一動,原來你也不是神,也有疲累的時候……

似乎猜懂了我的心思,他嘴一歪,一絲笑意綻在臉上,放下手,溫潤清灼地望著我,“我確實不是神,當然也有疲累的時候……不過,特別是你來之後,我發現原先禁錮在我身上的東西慢慢消失了,我一到外麵就覺得特別累,現在越來越不想離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