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薑歆瑤心不在焉地走出校園,無助而悲傷。
校門口的豪車停了一長排,今天是周末,都是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夕陽照在那些豪車上,折射出幸福而溫暖的光芒,家長們滿臉的期待與關心,探頭探腦地等著自家孩子歸來。不遠處,一幢新建的高層寫字樓正藐視著這芸芸眾生,深秋的疾風吹在身上寒冷徹骨。
薑歆瑤將風衣往身上裹了裹,任那寒風凜冽劃過臉龐。想起這還是楚安歌送的那件風衣,她哭笑不得。現實總是在她不經意的時候給她一個巴掌,讓她措手不及。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正巧遇見將要上車的冷若玲。小仙女微笑著衝她揮了揮手,姿態優雅而大方。
“要載你一程嗎?”小仙女好心問她。
歆瑤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謝謝。”
“別客氣嘛。”
“不順路,不順路。”
歆瑤婉言拒絕。
望著那輛揚長遠去的BMW,歆瑤甚至有些慶幸。好在下午她多嘴問了一句冷若玲的私事,不然眼下她已經美滋滋地坐在冷家的車上朝冷若玲男朋友家駛去了,後果如何真是不堪設想。
歆瑤繼續胡亂走著,嘈雜的街頭是最適合胡思亂想的。不知不覺,夕陽西下變成了燈火輝煌,莘莘學子變成了紅男綠女。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生活,和漸漸變得陌生的自己。
紅燈,歆瑤在路口駐足,看著來往人群行色匆匆,她無所適從。
終於,歆瑤在一個公用電話亭前結束了她漫無目的的流浪,她想念爸爸和阿姨,想念家鄉了。
來S市的這些日子,她愈來愈少地往家打電話,阿姨總是要叮囑她學業為重,爸爸無非嘮叨些健康第一、快樂就好,類似的話她聽了一遍又一遍,再也聽不出任何意義,也就膩了。可是眼下,她好想再聽一遍。
“喂。”那一頭,阿姨的聲音特溫暖特熟悉。
“阿姨。”歆瑤喚了一聲,略帶哭腔。
“瑤瑤啊,怎麼啦?”阿姨似乎覺察出了端倪。
“沒怎麼,沒怎麼,就是……就是想你們了,給你們打個電話。”
報喜不報憂,似乎是每一個離家遠遊之人早晚要學會的本能。
然而她不報憂,阿姨那兒卻報起憂來——父親的病情惡化了。
自打薑歆瑤有記憶起,父親的身子一直是時壞時好,好的時候力拔山兮,壞的時候雖談不上手無縛雞之力,但除開縛雞也剩不下多少力量了。因此,父親常年離不開裝藥的瓶瓶罐罐。不過時間久了,吃藥也成了一種常態,看父親吃藥如看父親吃飯,歆瑤早就習以為常,卻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父親的病情真的會惡化。
歆瑤掛了電話,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接著四肢無力。她隻好蹲在公共電話旁,將頭埋進手臂,好不用去在意這紛擾複雜的世界。
嚴格意義上來說,父親是她所知的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沒有七歲前的記憶,而在她七歲後的記憶裏,沒有媽媽,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姥爺姥姥,沒有兄弟姐妹,隻有父親。
電話亭邊孤零零地站著一盞路燈,無力地照著孤零零的薑歆瑤。他們的身旁是永不停歇的人來人往,和人們那好奇而冷漠的目光。
有生以來頭一回,她感受到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