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哭泣
太陽才微露山頭,月亮還依依不舍地掛在蒼穹之中,即將破曉的夜空有一種光與暗交融的模糊之美。
葉清玄孤單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寂靜地隻能聽到靴子踏在石板路上的回蕩聲。
葉清玄趁著秦蓮熟睡把她送回了邀月樓休息,對於他來說,秦蓮不過是一個人生中的過客,雖然她很是可愛,也很討人喜,在她麵前甚至藏不住自己的心裏話,不過,經曆了許多悲歡離合之後,葉清玄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與他人有太多交集為好,免得傷害了自己,又傷害別人。雖然有些愛憐,有些不舍,不過他還是釋懷了。
自己的路要自己走下去,葉清玄是抱著這樣的心性的。
“葉清玄,叫的跟個道士似的,蠢死了。“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樣一個畫麵,是啊,自己還真像是個道士,隻知道遺世獨立。
葉清玄嘴角勾勒起笑容。
笑自己的改變,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葉清玄現在最想做的隻是看著那個人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步。
憑著兒時的記憶,葉清玄穿過一個個小巷弄堂,找尋著那個曾經的“家“。
破舊的府院,青瓦丟了一地,白色的牆麵也坍塌了好幾處,露出紅色的石磚,門上的牌匾也半傾斜著,“邵將軍之府“幾個大字布滿了粉塵,顯得孤零零的,門梁被火燒掉漆黑。
葉清玄站在府前,莫名的有些心酸,曾經風光一時的將軍府已然成了全無生氣的廢墟。
風卷起灰沙,葉清玄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他慢慢走到大門前,用手扶著台階坐了下去,他抬起了頭,看著東邊逐漸升起的太陽。
“嗚嗚“號角聲響徹整個皇城,這是城內開市的預兆,葉清玄把頭轉向一旁,看向距離將軍符不遠的極央宮大門。”吱呀,吱呀“那鎏金紅漆鐵門被拉開。
曾幾何時,邵文廣位高權重,厚善王與其極為親近,直接賞賜在極央宮玄武門前建一座將軍府,意為成護龍之勢。五歲前的葉清玄還常常被丫鬟帶進去玩耍,不過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葉清玄的記憶也是很模糊,自己小時候幹了什麼,是怎樣的,都無所謂了。
隨著時間的流失,已經是日照高頭,人群也開始在這玄武門前彙聚,今日是賜死前三軍統帥邵文廣的日子,老百姓都來湊個熱鬧。這玄武門乃是皇帝親征或押送當朝大犯的出入口,所以百姓們都堵在了玄武門約莫十丈遠處,議論聲此起彼伏。
又是一陣鼓聲響起,眾人突然沉默了下來,目光皆被吸引到了玄武門城牆之上,一位身穿繡著青色祥雲的白色華服,頭發係著白絲飄帶,腳踩鑲玉黑靴,唇紅齒白的英氣書生緩緩而來。
“我乃當朝理國府閣士秦相元,今日皇帝陛下龍體欠安,全權托付我來監管天威府。“
白衣書生從袖口取出一張白色帛書
“奉建誠皇命,時察前三軍統帥邵文廣逆賊以權謀私,勾結南蠻亂黨,私用軍隊,私藏國寶,企圖謀反,破壞前皇厚善國之大計,致使兵力大損,國庫空虛,理應誅滅九族,淩遲而死。但因其一生鞠躬盡瘁,為國效力,功過相抵,皇帝陛下心胸寬廣,故留邵文廣全屍,賜十劍之刑。“
“來人,押出邵文廣“
兩隊身穿金鱗甲,頭戴紅纓盔的槍兵踩著整齊的步伐從宣武門兩側踏出,氣勢浩大,腳步聲震耳欲聾,百姓們連忙向兩邊退開,隊伍中央的慢慢駛出一輛囚車,囚車由精鐵製成,囚車裏麵坐著的,就是那個葉清玄日夜記恨的將軍。
葉清玄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十一年未見的那個人。
他老了。
這是葉清玄的第一感覺。
他已經不是那個穿著紅袍威風淩淩的大統帥了,而是一個手上拷著鐵鎖,滿臉褶皺,須發皆白的老者,像是一條失去了銳氣的哈巴狗。
不知道為什麼,葉清玄的胸口隱隱作痛,他隨著人流,默默地跟著囚車。
行至鬧市街區,那些商販抄起雞蛋,瓜果,向著囚車扔去,渾濁的液體,肮髒的果殼碎片掛滿了囚車。
世間總是這樣,輝煌時,如千古英雄般人人傳頌;落魄時,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