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劉驁也不再理會馬氏絕望的喃喃,直率劉德勝走出了披香殿。
我瞥了早已癱倒在地的馬氏一眼,心下有一瞬間的憐憫,終未再說什麼,也跟著離開了。
劉驁一路疾走,直直回了清涼殿,我也不追著,隻與錦瑟慢慢往回走,宮人舍人在後麵遠遠跟著。
“夫人可是生了悔意了?”錦瑟扶著我,在夜色裏慢慢踱著腳步,因著今日無月,我瞧不見錦瑟的目光,隻憑她的歎氣聲略推知一二。
我微微一愣,又長舒了口氣,道:“悔意倒還不曾,隻是覺的今日之事蹊蹺的很。我原以為隻有馬氏想害我,沒想到,皇後竟也牽連其中。”
“夫人是信了馬氏的話?”錦瑟的聲音仍舊輕輕的,散入偌大的未央宮,沒有一絲兒聲響。
“姐姐入宮一年,皇後素來多加照顧,姐姐也時常感念。況且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要想除掉兩個美人,實在無需聯合馬氏。可方才秦太醫死的太悲壯,又仿佛讓我不得不信。”我抬頭望了望天,天上似有些霧氣,茫茫的,讓人悶得慌,“太醫聯合嬪妃爭寵,頂破了天也不過賜死,秦太醫這是為了什麼呢?”
錦瑟稍一低眉,道:“據奴婢所知,皇後娘娘的母家在宮外勢力不小。”
“你是說……”我心下頗驚,但現下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低聲道了句“先回宮罷”,便也加快了腳步。
青蘿見我與錦瑟匆匆回來,神色又不好,便也識趣地點好了沉水香,稍作提神醒腦之效。
我屏退左右,這才與錦瑟道:“你是說,要挾秦太醫的並非馬氏,而是皇後!如今事敗,秦太醫害怕皇後對他的家人下手,這才將罪名都推到馬氏身上,又急急自戕,來個死無對證?”
“夫人的推測不無道理,可陛下那邊……”
我湊到香爐前深深吸了口氣,沉水香厚重的香氣鑽入脾肺之中,整個人都為之一振:“陛下沒有賜死馬氏,也未降罪皇後,更未遷怒秦太醫,想來是馬氏入宮多年,陛下與她是有情分在的。隻是有件事我不明白,馬氏姿容並非出眾,又並非賢德溫婉之輩,家世也並不顯赫。緣何十年竟都未曾失寵?”
錦瑟微微歎氣:“奴婢早年曾聽永巷的老宮人們說起,馬氏在眉眼間與那合歡殿的紀氏倒是有幾分相似。”
我聞言一愣,道:“原來如此。我方才還在思量,欺君之罪怎能如此寬宥。馬氏有紀宛初這個護身符,自然再怎麼跋扈都不會有性命之憂了。隻是此事究竟是不是皇後主使,現在蓋棺定論還為時過早。今日陛下拂袖而去而未召皇後對質,便是想讓此事到此為止。到底,皇後也是陛下的結發妻子。”
說到“結發妻子”四字,我平靜的語氣更添了抹無奈,又淡淡道:“馬氏這盆冷水,已經澆的陛下透心徹骨的冷,想來陛下一時之間,不會再有心思追查皇後了。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靜靜。”
今日能煞費苦心的去害馬氏,也是無奈而非出於本心,錦瑟也不多說,隻悄悄退下。
馬氏假孕之事在永巷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眾人皆在暗地裏議論,聽聞連太後都過問了幾句,隻是此事畢竟涉及皇後,流言蜚語再多,倒還不至於明目張膽,過些日子便也作罷。倒是劉驁心裏不痛快,故而小公主周歲的宴會也沒能大辦,隻是擬了“令嘉”的封號,賞賜了些尋常飾物而已。
皇後如今是令嘉公主的養母,如此算來令嘉公主便也是嫡出了,劉驁這樣怠慢,皇後臉麵上自然是掛不住的。隻是馬氏那日對皇後的控訴,劉驁雖未追究下去,卻終是於皇後聲名有礙。皇後避嫌尚且不及,自然也不會計較區區養女的周歲宴會了。
說起公主,永巷子嗣實在不多,屈指算來,也隻有秦婕妤的皇長子、顧八子的河黎長公主,和剛滿周歲的令嘉公主而已。皇長子不過十二,我曾遠遠見過兩次,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尤其是蹙眉時像極了劉驁,隻是不知他的生母是何模樣。長公主今歲便滿十五,也是亭亭玉的年紀。小公主的周歲宴辦的不體麵,但河黎公主的笄禮卻算得上件大事,又恰逢重陽將至,永巷總不能一直冷清著,劉驁的意思晉顧八子為美人,居安處殿主位,好好操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