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頤道:“已經快要大好了。倒是陛下,又有什麼好東西?”
劉驁神秘道:“不如你猜猜看。”
我眸子一轉:“瞧陛下這麼高興,莫不是摘到天上的星子、空中的流雲了吧。”
劉驁淺笑:“朕好心帶了耍物給你,你卻還取笑朕,真當朕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我理了理鬢發,忙哄道:“在臣妾心中,陛下可不就能上天入地麼,什麼好東西都能給臣妾找來。罷了,快讓臣妾看看,這回又是什麼?”
劉驁將身後的一副畫卷徐徐展開,道:“這回倒也真的算不得什麼好東西,朕今日聽朝議說,民間在入冬時有畫素梅的習俗,從冬至日起,每日染紅一朵梅花,謂之‘九九消寒圖’。也有畫一幅九行八十一格表的,謂之‘九九消寒表’,日塗一格,上陰下晴,格滿則寒消,春暖而花開。宮內甚少聽說此習俗,不過朕想你自小在宮外長大,初次在宮裏過冬,怕是手癢了吧。冬至日距今已有三十七日,朕已將這素梅的前三十七日悉數補齊,後麵的,便留與你打發辰光罷。”
我細觀那素梅圖,果真已有小半染了紅色,我不禁想起在陽阿公主府之時,冬日裏我與飛燕總免不了畫梅取樂,便道:“陛下心疼臣妾,臣妾前幾日還與錦瑟她們念叨著呢。”
劉驁笑笑:“你喜歡便好,朕若得空,便來與你一起畫。”
我輕聲應著,又道:“那陛下可知民間的《九九歌》麼?”
我這樣一說,可問住了劉驁:“這朕還真沒聽過,不如你說與朕聽。”
我道:“‘一九二九,縮腳縮手;三九四九,凍死豬狗;五九六九,沿河插柳;七九八九,搖腳擺手;九九八十一,老農田中犁。’冬至以後九九八十一日為歲寒,宮外不比宮內,有暖爐熏爐壁爐無數,臣妾兒時家境貧寒,每逢冬日,都是”一九、二九“地數著指頭,把冬天一天天地數過去的。”
一口氣說罷,劉驁卻已拉了我的手:“朕生來為太子,長成為天子,自小天家富貴、嬌生慣養,當真是不知你曾吃過那麼多苦。”
此時我方驚覺失言,隻道:“臣妾兒時是苦了些,可如今臣妾入了宮,有陛下寵愛照拂,便不再苦了。”
劉驁撫了撫我的如瀑的發絲,眼睛裏含了一股子溫柔春意:“朕答應你,一生不再讓你吃苦。”
我依偎在劉驁懷中,感受著這蕭索冬日裏的濃濃春意。卻不知,隨著義父進宮、瀛洲台的修建和劉驁對我寵愛的加深,有些修煉多年的老狐狸,已經漸漸按捺不住,開始露出她的尾巴了。
自從有了素梅圖,我一日一日地塗紅,倒找回了幾分童年的歡愉。民間素有“臘月始年”的說法,即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寫聯對,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宮內自然可以省卻這些項目,悄無聲息地已到了臘月二十七。皇後以年關為由,上表劉驁請求解除馬怡靜的禁足。劉驁隻略作猶豫,便也應允。
劉驁的這個決定,我並不意外。假孕爭寵,罪在欺君,而馬怡靜竟能逃脫死罪,也並未廢為庶人逐出宮去,不過是因為“舊情難舍”四個字。當然,與其說劉驁念的是馬怡靜的舊情,倒不如說是看在合歡殿那位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