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怎麼辦?”自從我把皇後的真麵目告知了飛燕,飛燕便與我同仇敵愾,時刻警惕皇後。隻是見我仍淡然著,飛燕便忍不住發問了。
“姐姐不妨猜猜。”我拿著剪刀兀自修剪著眼前的花穗,不以為意。
“你的心思打小便縝密,我又如何猜得出,快別賣關子了。”飛燕拿起玫瑰紫釉海棠式花灑朝眼前的照殿紅噴了噴,道。
我娓娓道來:“自在長樂宮遭了那番變故,雖是因禍得福,卻也點醒了我。若是依著我從前的性子,皇後如此偃旗息鼓,我必會與她和平共處。隻是如今,我方明白,永巷這種地方,和猛獸的世界沒有不同,同樣都是你死我亡,從沒有真正的平靜共處、見好就收。”
見飛燕沉默著,我又道:“如今她是真心悔悟也好,韜光養晦也罷,隻要她一天是皇後,我與姐姐的命便可能握在別人手裏,我們便要始終提著一口氣。除非……”
我話鋒這一轉,也牢牢抓緊了飛燕的思緒,迎上我寒冷的目光,飛燕道:“除非什麼?”
我卻是楞起眼睛,朝花盆中最紅的一朵狠狠剪去,緩緩道:“我瞧著姐姐儀態萬方,倒很合適做皇後。”
“什麼?”飛燕差點從榻上跳起,絲毫不掩飾心中的驚愕,“皇後母儀天下,又豈是我們這種出身微賤的人能為的?”
飛燕自知失態,趕緊坐穩了身子。
“微賤?”我輕笑,“我們雖是私生女,可母親是姑蘇郡主此乃事實,父親雖無甚官位,卻也才貌雙全,姐姐何苦妄自菲薄?”
這許多年,我仍清晰記得兒時的一個悶熱的夜晚。那時飛燕已經熟睡,而我深夜無眠,這才偶然聽到父母的談話。
“月華,都怪我一時衝動,才害得你被中尉大人休棄,從郡主之尊淪為平頭百姓,跟著我過這種食不果腹的日子。”那時,我們的親生父親馮萬金還在世。雖然正值而立盛時,卻顯得分外滄桑,鬢角的白發正毫不留情的吞噬著他即將逝去的青春。想是父親怕吵醒我們,說話的聲音也是輕輕的,眼裏卻滿是愧疚。
我們的母親是一個眉宇間溫婉柔和的女子,素日將青絲從頭頂中央分清頭路,兩股頭發編成一束由下朝上反搭,自然地挽成墮馬髻,發間插有木釵二支,雖簡樸亦不失莊重。上身著棗紅色對襟半臂短褐,下身穿深灰色長褲。雖是普通農婦裝束,卻也難掩那傾世的風姿。因著身子向來羸弱,總是斜倚在蓆上。
“萬金,千萬別這麼說。雖然我曾為江都王郡主,但女子出嫁從夫,如今我既然已經嫁與你,自當和你同甘共苦。更何況那趙曼生性懶怠,好逸惡勞,又貪財愛色,長安城內臭名昭著已久。況且府中日子寂寥,那點夫妻情分也早就耗的一點兒不剩了。”母親輕拍了拍父親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過多自責。
“可是,畢竟是我害得你遭到母家的冷眼。”父親歎了口氣,亦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