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土大陸之上有五國,紫華國中有九州,九州之中是中州。中州的中部,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山,叫四相山。沒有人知道這座山為什麼這麼叫,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便這麼叫著,一直到現在。四相山的東邊,有一個小小的水潭。水潭的確不大,但深不見底,便是正午也看不清有多深,隻是一片朦朧的黑色。潭邊有一個小小的村子,因為傍著這水潭,因而得名“水潭村”。村中一共隻有五十幾戶人家,循著千年以來老祖宗傳下來的生活方式,春種秋收,夏耕冬藏。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雞犬之聲相聞,雖不富裕,卻也快活自在。
村中大多都是祖祖輩輩在這裏生活的農人,不識幾個大字。十幾年前,來了一戶方姓人家。男的叫方心乾,女的隻知道姓蘇。自來到水潭村,這一男一女兩夫妻與村民相安無事,男的耕田放牧,女的操持家務,不時也會用自產的作物與村人換些必需品。兩年後,男的托貨郎在小鎮集市上買了一架織機,從此,這夫妻二人住的茅草屋就不時會傳出機器吱呀的聲音。蘇氏織的素布細密滑軟,光鮮柔順,不似凡品。這兩人也怪,這麼好的布隻是自己穿,有時會和村民換些東西,卻從不出賣,也不多織。
這戶人家來的第三年秋,女主人誕下一個男嬰。男娃出世時,屋上赤雲遮蓋,大雁北飛,燕子歸巢。方心乾心有所感,給男嬰起名曰:“回”。
孩子一天天長大,慢慢長到了該讀書的年齡。一日,方心乾忽然想起村中孩童從不識字,混沌一生,不免心中躊躇。第二天,方心乾在家中宴請村中長老村民,席間道:“方某自來到這水潭村已有三年,自思對村中並無任何助力,願從此做個教書匠,隻希望小子方回能得諸位看護,方某感激不盡。”村中父老早就覺得村裏缺少個教書先生,見方心乾主動提出,自是求之不得。這件事便這麼定下了。
五日之後,村中青壯出力收拾出了四相山山腰處的一座破廟,作為方心乾以後的授課之處。期間又托餘貨郎從鎮子裏買來三百千等啟蒙書籍,這餘貨郎本名餘往,也是個樸實漢子。水潭村半個月來一次,趕一頭毛驢帶些鹽糖藥之類的必需品,有村裏人需要什麼都托他從鎮上買。又有精通木匠營生的村民新打造了十幾套小案幾小板凳,以及一張樸實太師椅和一把兩指寬三尺長的戒尺。小廟門楣上原先掛著一塊匾額,字跡已是斑駁,依稀可辨是“元覺寺”三字,氣勢雄渾,頗具古風。方心乾將這塊匾摘下,清理幹淨之後在背麵寫下了三個筆走龍蛇的大字,請人陽刻在匾額上,再刷上紅漆,又重新掛上,卻是“開化堂”。一旬之後,村塾正式成立,敲鑼打鼓,點炮慶賀。
開化堂落成之後,村中孩童便在這廟中讀書識字。每天清晨,琅琅的讀書聲透過薄霧,在上中回蕩,飄過幽穀,飄向山林深處......
方心乾從此不事耕種,隻收些微薄束脩,貼補家用。三歲的方回也日日隨父上山,終日與村中孩童在一起玩耍,有時也裝模作樣地坐在後麵搖頭晃腦。方心乾見他年紀尚小,也不去管他,而村中孩子也頗為愛護年幼的方回,有什麼好玩的都與他玩,有什麼好吃的都與他吃。
稍大一些,方回便與孩子們一起讀書嬉鬧,撿糞拾柴,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減輕家裏的負擔。因為方回的緣故,就連素來不怎麼與村人交往的蘇氏也與村民漸漸熟絡起來。村民敬重方心乾,叫他先生,對小方回也疼愛有加。方回有時會玩得很晚,村人就會留他吃飯然後把他送回家。每次晚回家的方回都免不了被母親輕輕砸幾個爆栗,然後跟著母親向送他回來的叔叔大爺嬸嬸們道謝不已。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