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幾人最後還是回到了李家莊。李家莊傍著小路,與大道相通,是幾個村子最靠外的一個。淩語塵見此間事了,也不希望一直在這裏逗留。霜降一過,天寒地凍,到了京城腳下也早就過了立冬時節,方回就這身打扮送到方府,還不得把當今左相嚇死?
李家莊莊裏莊外篝火通明,壯勞力去田間連夜割麥,婦人在家中做飯,小孩忍不住餓,到處找吃的。淩語塵和雲瀾正在和老人閑聊,八十多歲的村正也在其中,被火光照的紅光滿麵。他沒想到,這三位討水喝的外鄉人竟然救了他們全村人的性命,李九李六回來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麥子是新割的,還要經過打曬,之後用碾子碾去麥殼用石磨磨成粉,經過蒸煮才能吃,哪裏趕得上趟?村正讓孫子去自家的山薯地裏剜些山薯回來。這玩意兒的確好吃,就是不好種,但不管年成咋樣,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頂不了大用,也比不得饅頭耐饑。所以農人也不會花太多時間來照管,春天掘了土溝,把山薯一切一丟,任其自生自長。
此時卻派上了用場。看得出來,這三位也不是什麼拿捏身份的主,山薯上不了台麵兒,填飽肚子總還是可以的。村正孫子不一會兒就推著獨輪車回來了,從車上卸下兩半袋山薯,村正一看點點頭,嗯,所有人吃的確不夠,不過招待客人應該是足夠了。挑大個兒的埋在了篝火下的土裏,不一會兒就有一陣香氣撲鼻而來,饞的兩個小的兩眼直冒金星,連普洱都有些按捺不住,望著火堆“呼呼”直叫,他們可從來沒見過沒吃過這種東西。
村正也是高興,有些肉疼地從家中地窖裏搬出了兩壇子藏了好些年的重釀酒,可把淩語塵高興壞了。這淩語塵哪裏是臉皮薄的貨色,絲毫不理會四周垂涎欲滴的眾人,直接就把酒葫蘆小心按進在酒壇子裏,先灌滿了一葫蘆,然後又偷偷把方回的小竹筒拿了出來,趁方回不注意也灌滿了酒。方回和雲瀾沒有注意到淩語塵的小動作,隻有普洱耳朵一轉,正想回頭,就感覺到身後一股殺氣襲來,連忙又盯著火堆,不敢再有一點異動。
淩語塵把裝酒的器具仔細收好,這才打著哈哈給眾人一人倒了一碗,村正兒子本想代勞,卻沒想到淩語塵堅決不肯,隻好讓他來倒。每隻碗裏晃晃悠悠倒了半碗,丁點兒都不帶往出濺的。雲瀾看了一眼他一邊倒酒一邊肉疼的樣子,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兒。淩語塵的沒品他一路上可是領教到了,不過依舊替他難為情。
村正心裏跟刀剜了似的,那叫一個疼啊。這酒還是自己最小的閨女出嫁的時候偷偷藏起來的,這麼些年瞞過了老太婆,瞞過了一幹子女,和孫子輩兒鬥智鬥勇了十幾年,終於保下了這兩壇子老酒。本來給恩人和眾位父老喝了也沒什麼,獨樂了不如眾樂樂嘛。可是......恩公你能不能留點兒?你喝就喝吧還帶上,你帶就帶吧少喝點行不?這點兒酒嘴皮子都潤不濕!你你你...你對得起這酒嗎!
淩語塵可不管什麼合適不合適,要真說起來,我都兩百歲了,給你們這些八十多歲的小孩子倒酒,那是給你們麵子!
修道之人不知年月,其實兩百多歲也沒什麼了不起,上千年的老幫子都常有。不過既已入道,即是道友,隻講輩分,不講歲數。吃了一旬酒後,眾人也放開了,方回把山薯掘出來,自己留了幾塊,其他的都分給了其他聞著香味過來卻躡手躡腳不敢上前的小孩。小孩吃薯,大人喝酒,該忙活的人都在忙碌,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一貓就收拾好了行囊啟程,李家莊和其他幾個聽到風聲的村子早早就站在村口,送了十幾裏才揮淚別過。方回雲瀾二人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隻是覺得這種做好事的感覺,挺好。
雲瀾背了一包袱皮山薯,是幾個村子湊的。本來不打算要這麼多,可鄉民都拍著胸脯說不會再餓著,雲瀾他們看著路邊已經堆好的麥穗,也就不再擔心,最後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淩語塵為了趕路,重新製定了路線,一路上要穿山越嶺,還得橫渡一條青江,才能到達京畿之地。不到幾日,雲瀾方回和普洱就已經混的頗為熟稔,而普洱竟然沒有絲毫作為人質的覺悟,興之所起,就默念那擎天微塵口訣,變成一隻巨虎,在深山老林裏載著雲瀾一路奔馳,追狐逐兔,攆羊趕鹿。若是無聊了,就縮成一隻小貓,藏在方回的書箱裏打瞌睡。
不過自從有了普洱,他們就再也沒有愁過幹糧的問題。要說這捕獵還是普洱天生的技術,雲瀾這半吊子獵戶的確比不上。雲瀾挖陷阱,那得看老天爺賞臉,抓到啥吃啥,也沒得選。到了普洱這裏,方回都可以點菜了。今天想吃鹿肉,在普洱跟前附耳一說,普洱就撲騰撲騰進了林子,接下來就是一陣雞飛狗跳,不一會兒就能叼回一隻鹿來。明天想吃魚,好,普洱就在溪邊耐心蹲守,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叼回一條兩條三條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