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授“朝散郎”的方新泉並不像外人心中猜測的那樣如何憤懣,如何責怪自己老子的六親不認。從七品上,雖然與自己的狀元頭銜不太相稱,但好歹也是京官,而且無須日日上朝,倒也落得個逍遙自在。今日不是望朔,而是初七,方心泉性子安穩,閑著的時候,喜歡在書房讀一會兒文章,經史子集,天文術數,奇聞雜談,無所不有。相比兄長的專而精,自己就有些博而雜,博雜到自己父親有時候都要請教自己一些冷僻的知識。
今日同往常一樣,方心泉一個人坐在書房中,手捧一卷老舊的簿冊,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的雪愈發小了,似乎已經耗完了所有的後勁。方家上下都知道這位二少爺不喜有人服侍,寒舍更是除了父母妹子外不許別人踏入一步,中了狀元之後也不見他怎麼走動,隻是小院兒的門從此之後不再緊閉,時常開著,一些丫環才有機會從門口偷偷瞄上幾眼。不過方家老太太心疼兒子,也不許下人在附近高聲喧嘩。
“當當當。”方心泉眉頭一皺,臉上顯露出一絲不悅。抬頭一看,發現是比自己爹還大幾歲的管家方林,於是仔細收好了自己的不高興,起身相迎。方林算是自己的遠方叔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自然不該跟他擺臉色。
“方伯,有什麼事找我?”方心泉和顏悅色地問道。
“打攪二少爺讀書了。不過...外頭有人求見,老方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們入府。”方林麵露難色道。
“哦?是什麼樣的人?可有名刺?”方心泉心中疑惑,若是尋常人,方林自己也就打發了。至於官場上的人物,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來找自己父親。莫非是來找自己的?
方林遲疑了一下,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東西。“名刺倒是沒有,不過領頭那人說這件東西隻要夫人或是少爺您看到了,自然就會明白。現在夫人還在午睡,所以隻好來問二少爺。不知道您怎麼看?”方林回道。
隻見方心泉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煞白,把方林嚇了一跳。方新泉雙手顫抖地把那看起來很普通的石印捧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方林有些害怕,他從沒見過二公子這般模樣,於是顫聲問道:“莫不是...什麼棘手的人物?”想起門外三人的怪異之處,方林暗自有些後悔剛才沒有順手把側門也插上,剛才方貴向自己稟報的時候,也應該直接讓他轟走。
“來了幾個人?長什麼樣子?”方心泉忽然問道。此時他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緊張,隻是眉頭越皺越緊,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來了三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還有兩個少年。”方林如實回答,不敢有絲毫差錯。
“哦?隻有這些嗎?”方心泉有些不解,難道大哥沒有出事,是自己想岔了?
“句句屬實,二少爺,那人估計還在門外...”
“走!去看看!”方心泉連外衣都不披,直接向屋外走去,方林趕忙快步跟上。
方府門前的石階上,方回和雲瀾搭伴兒坐在一起,手中是吃的不剩幾個山楂的糖葫蘆。雲瀾有些抱怨,“那個老頭怎麼去了那麼久?”
來方府之前,淩語塵帶兩個小的順便逛了一下西市,雖然隻是擦了個邊,也把方回雲瀾看了個眼花繚亂,幾乎是見什麼買什麼,淩語塵也著實大爺了一回,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糖葫蘆,糖猴子,桂花糕,茶餅,麵人兒......吃的淩語塵自己都膩的不行,兩個小鬼卻樂此不疲。
後來就帶著一大堆東西,邊走邊吃邊玩兒,到了方府門前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咬完了最後一顆山楂,方回瀟灑地把木棍兒一丟,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對淩語塵說道:“沒誠意,咱們走!以後我跟著你混!”說完就抬步走起。淩語塵按住他的小腦袋,一旋,又把它轉到了方府的正前麵。
“再等會兒,估計你祖父也不在府中,不知道誰會出來見你。一會兒見了他們,可不許耍小孩子脾氣,知道嗎?”淩語塵半安慰半嚴肅地對小方回說道。
方回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小布鞋,看的雲瀾心中泛起一陣陣酸水。
忽然,側門吱呀一聲開了,三人抬頭,隻見一個相貌俊朗的男子穿著單衣就走了出來。相比方心乾,這人多了一分淡然,少了一分細膩,形似有七八分,神韻卻各有不同,一動一靜。
方回看到那人之後,略失神了一瞬,隨即反應了過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二叔。
“請問...這枚玉印是誰的?”方心泉環視了一周,在方回身上多停了一會兒,卻是向淩語塵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