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右腿膝蓋以下連上了一根碳纖維速跑義肢,我將它緊緊地固定在我的腿上,而我的左腳,則是那一隻曾經許下夢想,又失而複得的擁有紅色鞋帶的白色跑鞋。
我將鞋帶慢慢係緊,然後用手扶著體校操場邊的牆麵慢慢地起身。別說這種速跑義肢了,我就連義肢,不對,我現在連拐杖都沒有習慣,所以,我扶著牆麵起了兩次才算站了起來。
我走得很慢,慢慢適應腿上的義肢,身旁的錢搖幾個人始終靜悄悄地陪在我的身邊。當我感覺稍微適應一點的時候,也恰好走到了圍牆的盡頭,麵前所出現的,是那個曾經熟悉的操場。
眼前綠色的草坪、紅色的跑道和白色的線條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此時正是訓練時間,操場上的人們像往常一樣,他們三五成群地圍繞在教練員身邊,不斷重複著各種動作,鍛煉自己的體能或者是練習技術要領。
這些在從前都已經習以為常的畫麵,現在卻讓我感覺恍如隔世。在這幾近半年的時間裏,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再次踏上運動場的時刻,而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我卻難以訴說自己心中的滋味。
2
“莫米!怎麼又遲到了?!”大猩猩以他一貫的違和調性瞬間打破了這個寧靜而祥和的畫麵。“不錯,看來全校就數你們寢室休息得最好,來,湊個整,10圈。”
我還了大猩猩一個非常禮貌的微笑,隻不過被機靈的朱天鵬給擋住了。
3
與其說我在奔跑,不如說那隻是在行走。
這段路的困難程度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從前分分鍾跑下來的長度,現在對我來說卻變得無比艱難。
即使是柔軟的跑道,摔在上麵的次數多了,照樣會磨破皮膚。
膝蓋下麵截肢的位置與義肢結合的地方還不是十分貼合,剛到第三圈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那裏被磨破了。
“莫米,前進!”沒有聽清楚是誰在我的耳邊說了一句。
是的,前進!我很早就知道,聲音是有能量的。
當我行進到第五圈的時候,操場上就隻有兩類人,一類人是我這個小瘸腿,而另一類人則是為我加油呐喊的人群。
你們都不需要運動了嗎?還是為了逃脫鍛煉而故意過來給我加油。這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有的跟在我的身後,有的站在運動場的草地上,也有的等在終點線。
“前進!”——這種分貝隻有其其格能喊得出來。
“姑娘,前進!”——這位應該不認識我。
“大紅花,前進!”——這位我不想認識他。
“尋尋,前進!”——轉頭望去卻沒發現什麼人。
“前進!前進!”——還有組團呼喊的。
“朽木!一群朽木!真是丟老子的臉,一點配合都沒有,連個手指頭都伸不直,都看著我的手勢,跟著我喊,整齊一點。前進!前進!……”
果然整齊了很多。
4
還剩最後兩圈。
大猩猩走過來對我說:“莫米,好了,可以停了。”
大猩猩之所以勸我停下,是因為他看到我右腿流下的血已經順著義肢流到了腳跟。
“那天,我流出來的血比現在還多。”我搖了搖頭,對他留下了一個禮貌的笑容,然後,我拐向了跑道的外圈。
5
最後一圈,膝蓋上磨出的血流到義肢就像是在上麵綁了一根紅色的鞋帶。
我似乎看到媽媽正站在終點的人群之中,等待著我的衝線。
她的樣子一如我夢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