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初,是我第一次遇見鍾無豔。
鍾無豔,是一隻狐狸精。
大約是《鍾無豔》這部電影上映的那一年,劉胖子邀請我去他買的山頭上做客,給他看看風水。當時我是拒絕的,因為我隻是在家學過一點道教,並不是江湖中的堪輿大師,更不是捉鬼大師。
可是他是劉胖子。
劉胖子這個人大我將近十歲,小時候我和他是鄰居,親眼看著劉胖子變成孤兒,再到拿到了一塊山頭安葬父母。最近,他南下掙了點小錢,打算在安葬父母的那個山頭建個高檔休閑會所。
哦對,我姓李,叫平乾,85年出生,當時不過十六歲。
劉胖子就是這麼一個有魄力的人,放著我家裏長輩不請,放著香江算命大師不請,偏要請我一個毛頭小子給他看風水——我跟著長輩學《道德經》的時間加起來還沒跟劉胖子去山上撒歡兒的時間多。
要不怎麼說年輕氣盛呢,當時我憑著這半吊子不沾邊的水平,就敢放出豪言:他敢請,我就敢上。
於是01年左右我就坐上了火車,翹了兩天課偷偷的回到老家,和劉胖子回到了雪花山。
雪花山就是劉胖子買來安葬父母的山頭,也是打算蓋他所謂的高檔休閑會所的山頭。
下了火車,大約是晚上八九點鍾,天色剛黑。零幾年老家的空氣還是很新鮮的,不過就是路不太好。
汽車上,我懶懶的躺在副駕駛位,坐了一天火車的我累直眯眼,頭不住的往下點:“胖子,你去南方一趟,是不是腦子生蛆了?”
劉胖子也是個特別能貧的人,大約是他的人生經曆豐富,一邊開著車,一邊上下兩張嘴皮子一啪嗒,就能拉著火車滿地跑。
“老弟,我知道你心裏罵我傻,把溫泉休閑會所建到我爹媽住的地方旁邊。可是你不知道,哥哥我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劉胖子肺活量很大,起碼抽起煙來很快,兩口就把煙給吸到了煙屁股。
我後來才知道,劉胖子抽煙快是有原因的。
這件事先略過不講,隻聽劉胖子擠著一臉贅肉,吐出一口煙,擰成一股箭打在汽車玻璃上才算散去。隻聽他聲淚俱下道:“本來,啊,我一祖國八九點鍾的太陽,祖國的花朵,祖國的未來,應該是在學校裏安安穩穩上課然後考上清華北大報效國家的。結果呢,我姐姐,嫁給了一個死人,就那麼活生生的給埋了。那可是一條人命啊,那可是我親姐姐啊老弟。”
“那姓王的一家子王八蛋還不嫌夠,上個星期說我姐姐在地底下害怕,下個星期我媽就心肌梗塞去世了。我爹,氣的也蹬了腿兒。你說我能不氣嗎老弟。當時要不是你攔住我,我真就提著刀就上門砍死那一家子禍害了。”
“你說,好好的一個家被人給拆了零散,我還不能報複報複了?”劉胖子提起來雪花山,就變得眉飛色舞起來,嘴角掛著得意的笑,仿佛已經把他嘴裏的那一家子人給踩在了腳底下,狠狠地碾成齏粉。
我皺著眉,劉胖子這個人看著很貧,嘴上笑嘻嘻的,扭頭就準備好了十來種報複的方法。所以別看他自己爹媽和姐姐的死都能輕易的掛在嘴邊,但是按照我對他的了解,雪花山上一定有什麼秘密,足夠讓那一家姓王的喝上一壺了。
“我說劉胖子,我隻負責幫你看風水啊,其他的事兒別沾我身上,我可不想參與你們的事情。”我的口氣有些生硬,劉胖子這個人看麵相刀眉劍眼,一看就是惹事的主。
“放心放心,最多就是刨個祖墳活埋個人罷了。”劉胖子滿臉的不耐煩,擺擺手表示他心裏有譜。
我聽著劉胖子滿嘴跑火車,心裏卻總是不太安分,劉胖子一定瞞著我做了什麼。我怕劉胖子真的刨了人家祖墳,這家夥可是真有那個膽子的。不過我一小屁孩兒,劉胖子拉上我大約也就是讓我做個見證,吐吐心中的怨憤。
等回到了雪花山上,我才知道,劉胖子變賣了父母留給他的房子,加上他在南方這幾年做二道販子,手裏是真存了不少錢,雜七雜八七十多萬。
不過劉胖子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麵,他更喜歡跟我講他姐夫家的事情。
那勉強也算是姐夫吧。
晚上為了給我接風,劉胖子就在山上工地給我整治了一桌野味,野兔野雞,倒也滋潤。可惜的是我年齡小,劉胖子死活不願意讓我喝酒。用他的話來說,倆大老爺們喝多了,大的連自己都管不住,哪還有功夫管小的。
劉胖子喝到興頭上,就打開了話匣子。我對劉胖子的事情其實還是很感興趣的,就支棱著耳朵聽他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