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烽火洗劍錄 第十六章 緋姬(1 / 3)

時間倒回兩個時辰,地點是東宮議政閣。

張朔之戰戰兢兢地立在議政閣門口,腦門子上不時滾出豆大的汗珠:離午時問斬隻有一個半時辰了,越獄的女囚卻還沒有抓到,這個怠忽職守的罪名可大可小,就看自己能不能周旋得下來了……

侍者走出來通傳,“丞相準見。張大人請進。”

張朔之抱緊了懷中用紫緞緊裹的一物,緊張萬分地邁入了議政閣的門檻。

百裏策坐在桌前整理奏折,他將緊急的奏章放在左首,以備下午崇華帝從皇覺寺回宮時批閱。——夢華王室篤信佛教,皇親國戚喪葬的靈柩都停於京郊的皇家寺院皇覺寺內。正值國丈喪禮之期,崇華帝為了彰顯孝道,在皇覺寺裏陪著蕭太後。

整夜埋首在堆積如山的奏章中,讓百裏策的頭隱隱作痛,但念及這些奏章是夢華九州各地城縣的縮影,理順了它們,就相當於通暢了夢華淤塞的血管,離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又近了一步,他便覺得這份疲累也是一種享受。

張朔之緊急求見的目的,百裏策早就了然於胸。絲毫不誇張地說,文武百官凡為他所用者,其起坐言行,心之所思他無不了然。這得歸功於他煞費心血安排的,影子般潛伏於這些官員身邊的暗探。暗探早已將大理寺天牢失守之事稟報,甚至天牢守衛在南通河追丟了女囚之後,暗探們還追著女囚到了風雨樓。

百裏策一邊有條不紊地批閱文書,一邊聽著張朔之躬身站在下麵絮絮而語。張朔之的想法和目的,百裏策很清楚,反正女囚不是什麼特別重大的要犯,隻是一個必須在午時問斬,以便在蕭太後和眾臣麵前有一個交代的死囚。那麼,午時自然會有一名女囚在午門問斬,昨夜天牢中也沒有發生女囚越獄的事情。當然,張朔之必然會拿出一疊數目可觀的銀票,或者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請他笑納。

百裏策並不打算追究張朔之,因為這枚放在大理寺的棋子暫時不能動,否則,將軍黨的勢力便會立刻染指刑部。所以,他會笑著收下張朔之的“薄禮”,然後昨晚天牢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而刺殺蕭國丈的女囚也會準時問斬。

在這暗波詭譎的亂世政權中,要做輔佐國君的良相,不需要“清廉公正”,隻需要權衡利弊,籠絡人脈,以壯大君主的力量。倘若他不收張朔之的“薄禮”便赦了他,張朔之反而還會心生疑惑與不安,甚至有可能轉而投靠將軍黨。既然身處這亂世政權的風口浪尖,那百裏策就得遵守它的遊戲規則,隻要明確自己的初衷,采取何種手段來實現並不重要。

百裏策在心中想著這些的同時,口裏已恩威並施地成全了張朔之。張朔之感恩零泣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獻出了“薄禮”。

張朔之諂媚地笑道:“這柄聖鼉劍可是稀世珍寶,聽下官手下懂行的江湖人說,這和另一柄熒什麼的劍都是奇人所鑄,並稱為當世江湖中的兩大絕世好劍!望乞丞相笑納!”

當聖鼉劍從紫色錦緞中露出時,百裏策原本醞釀好的笑臉突然僵住。——寧湛與他徹夜對弈時,除了談國事,就是談年華的事,他豈能不知聖鼉劍與年華的關係?聖鼉劍既然在這裏,那就表示……

百裏策猛然站起身來:“這東西你是從哪裏來的?”

“是下官千辛萬苦……”張朔之畢竟老於世故,看出事態不對,急忙改口:“不,是越獄的女囚的。”

百裏策緊緊逼問:“那女囚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都說了些什麼話?”

“她叫年華,容貌倒是十分美麗,隻是眼神冷厲了些,她說……”張朔之誠惶誠恐地伏地,憶起年華直呼寧湛與百裏策名字的那一幕,但終究不敢以原話相傳:“她說想見聖上與丞相……”

百裏策以手覆額,仰天長歎道:“我早該想到,我早該想到……能逃出大理寺的女囚,除了她,還會有誰?!”

當寧湛從皇覺寺回宮,已經是傍晚的光景。百裏策向寧湛稟明緣由,呈上了聖鼉劍。寧湛手撫聖鼉劍,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欣喜,蒼白的麵色也因為激動而泛起了紅暈:“她果然來玉京了!可她為什麼不來找我?又怎會和風雨樓牽扯上,變成刺殺國丈的刺客?”

百裏策道:“這得找到她之後,才能問明白。今日上午,她放火燒了風雨樓,還重創了斷暢等諸多異邪道好手。恐怕,異邪道的人不會放過她。”

寧湛焦急地道:“她現在人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