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羅一邊磨著墨一邊偷偷觀察著自家小姐的表情,心裏納悶:小姐這幾日怎麼都這麼悶悶不樂的?想自家小姐一貫是個愛笑愛鬧的性子,莫非遇到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煩心事?小姐對下人向來寬厚,綾羅心裏一直感念著小姐的好,便時時想著竭盡所能報答一二。
綾羅想了想,開口道:“奴婢瞧著小姐這幾日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不如說給奴婢聽聽,雖不一定能幫到小姐,說出來也可叫小姐寬寬心。”
沈昭正怔怔地發著呆,綾羅隻好又湊上前輕喊了聲小姐。沈昭才算是回了神,也不說話,隻是悠悠歎了口氣。那老氣橫秋的樣,若是叫沈昭的哥哥沈暉看到了定要捧著肚子好一番笑。
沈昭平時喜歡看看書寫寫字,今日翻看大哥前幾日給自己帶來的這本詞集子,乍然看到南朝韋莊的《思帝鄉》,感同身受,直覺自己就是那詞中的少女。看著麵前簪花小楷寫下的詞句,真是無一句不符。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縱被無情棄,不能羞。”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到全家人踏春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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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豔陽高照,微風拂麵,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阿爹放下手頭事務,領著大哥,陪著娘親和自己去城郊桃林賞桃花。一行人坐著馬車不過大半個時辰就到了城郊桃林。一路上喧囂不已,沈昭都要懷疑是不是城中人家都到了這城郊了。
全家人都不喜歡吵鬧,加上沈老爺是這江南舉足輕重的布商,到了人群中難免少不了前來搭訕寒暄之人,如不理得罪人,若搭理又掃了賞花的興。
索性叫車夫駕了馬車繞到後山。果然清靜得很。沈昭迫不及待下了車,看到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涼氣。
漫山遍野的桃花好似粉紅的雲霞籠罩著這片蜿蜒的山脈,就連地麵上也似是鋪上了一層粉紅的地毯。沈昭看著這粉紅的世界,心內的欣喜滿溢,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美的景象了。
一回身就看到娘親也是看呆了,而阿爹深情注視著看呆了的娘親。
見此情景,沈昭轉頭看到大哥沈暉正在裝做冷得發抖的樣子呢,就知道!大哥每次看到爹娘恩愛的樣子就這樣裝模作樣!
三兩步來到大哥跟前,皺著鼻子朝沈暉重重哼了聲,道:“等你將來有了心愛之人,看我怎麼笑話你!”
沈暉捏捏妹妹的鼻子,轉而曲起食指又刮了一下,哈哈笑道:“小丫頭大言不慚,敢笑話我,那等你有了情郎我再報複回去唄!”
沈暉話音剛落,沈昭愣了下,反應過來後,鬧了個大紅臉,仿似這漫山的粉紅都爬了她的臉。看到妹妹紅紅的臉蛋,沈暉陰陽怪氣哦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羞得沈昭一跺腳跑到阿爹娘親跟前告狀去了。
可沒想到,阿爹娘親竟然也說自己再過兩月便要及笄,合該說親了,倒也不須馬上出嫁,先定親,成婚可遲些。阿爹娘親都想多留自己兩年。
一番話聽完沈昭呆了半晌,嫁人這件事自己此前從未想過,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麼跟爹娘大哥住在一起,被他們捧在手心裏寵著,然後一家人一直這麼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的。
如今忽然聽到這些話,沈昭一時竟覺得難過莫名,可又不願讓爹娘擔心,隻丟下一句“我才不要嫁人!”,就轉身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