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第一章

文人是寂突的,明星是榮耀的。隨著商業規律在社會發展中不斷增強的杠杆作用,這種對比越來越強烈。文人在清寒的書房對酒當歌:“長鐵歸來兮,食無魚、出無車!”明星的香車寶馬卻在都市的紅綠燈下暢通無阻,撲麵而來的是應接不暇的掌聲、鎂光燈、花團錦簇。請明星簽名,邀明星合影,是經常出現在少男少女夢中的事情。與此同時,文人苦心經營的著述卻閑置在蒙滿塵土的書店櫃台裏,無人問津。文人偶爾也會有熱心讀者,簽名售書的時候畢恭畢敬,把讀者視若上帝,而明星在公眾場所則揚眉吐氣、遊刃有餘,明星本身就是上帝,他《她》是狂歡節的主人,龐大的追星族隻是他《她》甩也甩不掉的尾巴。文人的筆名冷冷清清,而明星上街則不得不喬裝打扮,至少缺不了一副地下黨或特務常戴的墨鏡。文人啊明星啊沒法可比,但我仍然要在這裏說說他們,說說文人與也許舉幾個例子更有說服力。有幾個歌星是唱《十五的月亮》於曲作者施光南騎著舊自行車去郵局取稿酬,那張隻有十六元人民幣的彙款單被手汗撰濕了。這是施光南因疲勞過度英年早逝後才公布的小擂曲: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就是東方的一千零一夜、文人的天方夜譚。

我不得不想起另一位死者,路遙。路遙穿著舊如麻袋的毛線衣在陝西塵土飛揚的農村體驗生活、搜集資料、熬夜、抽煙、生病、想念遠方的小女兒,有時一天隻吃幾片冷饅頭,餓著肚皮寫<平凡的世界》。有一段時間,書房裏的一隻小耗子是他周圍惟一的夥伴。這些,在他的創作劄記《早晨從中午開始》裏有詳盡的記錄。洋洋百萬言的《平凡的世界》獲茅盾文學獎不久,貧病交加的中年作家路遙也不幸夭折了。據說臨死前還欠下一筆不小的債。文人的遺書是一張尷尬的欠條,文人帶著他的債務離開了我們,離開了平凡的世界。世界仍然很平凡,世界的表情仍然很平靜。文人的缺席並不構成世界的損失雖然缺席的恰恰是它最真誠的讚美者。

同樣是寫作,在深圳文稿拍賣會上,劉曉慶的《從一個女明星到億萬富姐》尚隻有標題,就底得一百零八萬元人民幣的高價。“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這恐怕是自《詩經》時代以來中國文學史上最昂貴、最誇張的計酬標準。古代的稿費俗稱“潤筆”,一百零八萬對文人來說可能是天文數字,但對億萬富姐一向簽合同的名牌自來水鋼筆來說一一仍然隻算錦上添花的些微的滋潤吧?鮮花贈美人,寶刀贈英雄,金錢的去向有時候則不見得講道理。

《詩經》時代,手搖木鐸、身挎錦囊的采詩官是光榮的,他肩負著文學的使命。現在,詩人則越來越不值錢了,他既無法使“洛陽紙貴”《目前紙張漲價係因世界環境保護組織禁止亂伐原始森林所致》,又難以像馬雅可夫斯基那樣春風得意地在廣場或會堂舉辦朗誦《正如窮畫家租不起櫥窗辦畫展》。現在的群眾,有閑錢或閑暇就套購黑市票去聽歌星的演唱會了,而不會用零頭買一本《詩經》。我必須舉第三個例子了,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例子,但觸目驚心。

死後才成名的詩人海子,生前在昌平縣的一所大學當講師,可惜課程是哲學,不允許談詩。有一天他恐怕孤獨到極點了《也有可能是剛寫了一首特別滿意的詩》,俄著肚皮的詩人拐進住所附近的酒店,和老板商量:“我在這裏給大家朗誦我的詩,能否給我酒喝?”老板的答複客氣而又冷酷:“我可以給你酒喝,但你別在我這兒念詩。”海子後來在山海關臥軌,自殺的原因與他的這番遭遇無關。那個老板是無知的,因而也是無罪的,他以傲慢的手勢否定了一位詩人想向聽眾朗誦自已心聲的願望,也裁決了藝術在塵世間的價值與命運。也許在同樣的時候,某些明星卻在為出場費討價還價,唱一支歌就獲取萬元的巨酬,甚至有放錄音帶假唱欺騙聽眾的荒誕現象。

請原諒我舉了這樣三個例子而且恰恰都是關於死者與生者的故事,這確實僅僅出於巧合,我並未想刻意如此對比。寫作這篇文章,我不是替文人訴苦,對明星更無任何褒貶之意他們是成功的,並且確實是光榮的。我隻是在思考某種現象。在藝術與真理麵前,文人與明星是平等的。在世俗的天平上,兩者卻是不平衡的他們和他們,本身並沒有錯誤,那麼隻能說,這是一架傾料的天平!

如果我問你:誰是當今的中國影帝?

除了那些跟著瞎起哄的“追星族”們冷不丁會冒出個“王誌文”什麼的,六段以上影迷的回答不會超出以下二位爺

薑文和葛優。亦正亦邪皆英雄。無論是他們中的誰,都無愧於“中國影帝”的封號。

如果我繼續追問:“那麼,誰是當今的中國影後呢?”

你盡可以回答,可你的回答肯定和我一樣,充滿了疑問:

劉曉慶?鞏俐?潘虹?這些號稱過“影後”的主兒就是中國電影的“正宮娘娘”嗎?

而為什麼在我的眼中卻隻見妃子不見皇後?為什麼我眼中的影壇多少年了它的後座卻一直空著?

中國電影無“後”矣!

如果說中國體育弘揚著中國女性忍辱負重、吃苦耐勞的那一麵,那麼中國文藝尤其是電影則弘揚著中國女性頭重腳輕,造作不堪的這一麵。

至少這是我所看到的事實。

今天,我已不敢隨便翻看中國女作家寫的任何一篇小說,這容易引起我隨地嘔吐, 自然我也不敢隨口誦讀中國女詩人寫下的任何一行詩句,這會令我莫名其妙地牙疼……

我曾經說過:“文學,讓女人走開!”

今天我想說:“電影,讓女人走開!”

後一句話肯定不現實,這會使電影平白無故地損失了不少“雅趣”。

既然還得演下去就讓她們演吧,今天我們所能做的也隻是望著那虛設的後座,撣一撣上麵厚厚的塵灰……

作為影迷,我們隻好在心裏等著配坐它的人!劉曉慶:表演在別處

我說劉曉慶是個天生的演員你千萬不要理解她是個天才。

生活在別處。她一生的表演都在戲外。而生活中再逼真的表演者都是拙劣的。

作為演員,她從來不是優秀的。謝晉當年在拍《芙蓉鎮》之前曾說:“劉曉慶還不是個性格演員。”這恐怕將成為她一生的結語。

據說作為人,劉曉慶是極富個性的,中國人所談的“個性”就是“敢說敢做”。

今天多如牛毛的“音樂製作人”大談“包裝”,若論“包裝”,他們得請教“師太”劉曉慶。劉曉慶是學會自我包裝《且是自學成才》的第一個中國藝人。

當年一部《我的路》使她成為輿論關注的中心,不就是寫了點兒自己是如何離婚的事嗎?據說,後來劉曉慶憑借此書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

敢於說自己是最好的,那麼你可能就會被當做是最好的。這個道理在早兩年的中國特別行得通,且成了某些人成名的手段,那時候大夥都比較萎縮,還不大懂張揚個性、表現自我之類的。

劉曉慶正是這樣的“女先鋒”。她自封為“影後”,群眾也就認了。足球界有個自封為“國門”後來真成了“國門”的傅玉斌,但他確有實力,劉曉慶的演技與傅玉斌的球技不在同一個檔次。

據說她演得最好的角色是西太後,如果指的是《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中的那個慈禧,那麼我想,這個由她塑造的怒形於色,動輒咬牙切齒的女人怎麼可能鬥得過由項塹扮演的那個城府頗深的肅順爺。

吹捧者肉麻地指出,西太後一角已成了劉曉慶的“專利”,劉曉慶是演清史的“專家”。這種認同正說明,劉曉慶拙劣的表演正好符合愛憎分明的國人在自己心目中對慈禧的漫畫處理,反過來也正說明劉曉慶演技的拙劣程度。

劉曉慶表演的最大誤區正在於她對表演這門藝術的輕淺理解,她似乎覺得,既然咱是這麼一個有個性的人物,那把咱的性子使出來就可以了。所以你看到的“西太後”便一個勁兒地在銀幕上撤潑,別忘了,陰謀家從來都是玩腦子的,林彪當年就喜歡把自個兒關在永遠攝氏熟度的一間屋子裏,整天一言不發地衝著窗外發愣……而這麼情緒化的一個“西太後”怎麼可能成事兒,又怎麼可能把偌大一個中國玩了半個世紀?

劉曉慶所扮演的“西太後”已經終結於田壯壯執導的《李蓮英》裏,這是田壯壯又一部失敗之作,這部電影除了薑文的表演其它都不值一談。而我以為,田壯壯的最大失敗就是沒有“控製”劉曉慶的表演,任她去施展那一套“西太後模式”。薑文的老辣而人木三分的演技把劉曉慶映襯得像個群眾演員。我以為,這部影片可以使劉曉慶再獲一次“最佳配角獎”。與當年《小花》意義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作為“配角”以其粗陋的表演襯托出“主角”薑文的精湛演技。

劉曉慶迄今為止的演員生涯中最能說得過去的一部戲,當屬《芙蓉鎮》。這說明了謝晉的某些長處。作為導演,在整體上他肯定不能與陳凱歌、張藝謀相提並論,但在指導演員表演這一方麵卻明顯地強於他們。劉曉慶在《芙蓉鎮》中的表演肯定是謝晉導演“控製”的結果,而她的其他戲,幾乎每一部都演“過”了。

我仍然相信“沒有壞演員、隻有壞導演”這句話,而劉曉慶是不會碰到更好的導演了,這是她性格使然,還有一句現成的話:“性格即命運”。

今天的劉曉慶搖身一變成了商人,這是又一個新的角色、又一次新的演出嗎?不得而知。我想起並不優秀的阿蘭德隆談論羅納德裏根的一句話:“沒有成功的演員才去當總統。”鞏俐:大玩偶生涯

再差的演員,隻要你跟定了一位好導演,就等著紅吧!

一枚分幣擲出了一個鞏俐,多麼富於傳奇,演繹的就是上麵那個道理。

如果當初那枚分幣擲出的是史可,那麼今天的史可照樣會大紅大紫,幾秒鍾的一個微笑照樣會值一百萬。

注重畫麵造型的第五代導演同時也造就了一批木偶型的演員。因為在他們的電影觀念中,演員不過是肉做的道具。

鞏俐正是張藝謀的“大玩偶”。在那片火紅色的高粱地裏,開始了她的玩偶生涯。

在那片火紅色的高粱地裏,在“影帝”薑文的陰影中,鞏俐的表演確實像個剛畢業的女學生,戰戰兢兢地完成了她的過程。

占星術可否窺破中國電影的星相圖?可否看出薑文的“克婦命”?在中國與薑文演過對手戲的女演員都成了左拉筆下的“陪襯人”。所以,當我們看到它“後座”上那厚厚的灰塵並不應該感到有什麼奇怪。

鞏俐憑借其在《秋菊打官司》中的質樸表演曾在威尼斯電影節稱後,成為繼張曼玉之後在國際三大電影節稱後的第二位華人。這對她在中國電影界稱後有多大的說服力?

我相信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委肯定要高於國內“金雞獎”評委會中的那些個賣雞蛋的,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她》們看走眼的時候也確實不少。

那一屆的評獎,所謂“新現實主義”的風格正好討好了意大利。

鞏俐正是在意大利人對整部影片的巨大認同下獲獎的,一位職業演員憑借一部“新現實”電影獲獎應該說是一種巨大的諷刺,在這一風格的經典之作《偷自行車的人》中啟用的全部是業餘演員,你說鞏俐的表演比起這些業餘演員是更好呢還是更壞呢?

張曼玉憑借其在《阮玲玉》中的精湛表演而在柏林稱後,咱們這一位卻是怎麼寒摻怎麼來,這令人想起張藝謀當年在《老井》中的客串,也曾在東京得過一個最佳男演員獎,看來這是有其“導”必有其“演”。

這是一個多吃客的國家,大家多少都有一點當吃客的體會,席間山珍海味,大魚大肉消滅得差不多的時候,突然上了一道涼拌三絲什麼的,必廣受眾人稱道。吾以為,這正是中國電影之於國際電影節的生動寫照。

話說回來,在張藝謀的導演下,鞏俐總算還能維持。她的大露怯是在她大紅大紫之後,離了張藝謀的幾部片子。

陳凱歌執導的《霸王別姬》可謂明星薈萃,也是第五代固有風格的一次“收斂”。明星多, 自然就有一番較量,從某種意義上,表演就是競技。這部電影成全了陳凱歌,也成全了張國榮。張國榮給大陸眾星上了一堂生動的表演課。如果不是葛優露了兩手,我們的顏麵將盡失。多為科班出身的大陸影星一般都看不起香港演員,可就算別人在庸俗的商業片中瞎鬧過一百次,可一部正劇就把你看呆了不知爾等的“斯坦尼”是怎麼念的?

看了張國榮的演出後,我曾想,不管怎麼說“追星族”們也是有點眼光的。並非瞎追。

身為中央戲劇學院教師的鞏俐,怎麼淨讓別人給她上課,這成何體統?在那部頗具“解構”意味的古裝片《唐伯虎點秋香》中,周星馳又給她上了一課,周星馳的“無厘頭”風格在影片中發揮得淋漓盡致、遊刃有餘。反觀女主角鞏俐,除了露出虎牙傻笑之外似乎就再也露不出別的。而那在廣告片中價值百萬的微笑在此處不值一個銅板。

以鞏俐為首的大陸女演員《包括張瑜、叢珊、伍宇娟等等》在港台影視片中呆子一般的表演,恐怕不僅應當對大陸的藝術學院教育進行反思,對文化上的“大陸沙文主義”者也是一針清心劑,別一看別人有錢,就造出一些諸如“文化沙漠”之類的破詞兒來找平衡,這是叫花子的心態。

有人說鞏俐是被張藝謀給慣壞了,而我不知道張藝謀是怎樣理解從法斯賓德那兒學來的概念:“家庭攝製組”總不至於就是這種“老婆孩子熱炕頭”吧?

潘虹:最後的貴族

潘虹的那張臉兒曾經攪動過我父兄那代人心中薪糊糊的小布爾喬亞情緒。

那臉上永遠不變的莫名優傷被認為是一種“氣質”,會勾起他們對已逝的“小橋流水”的青春的回憶。潘虹是那一代的“夢中情人”。那軟肋暴露其外的一代人。

蹲牛栩的和在廣闊天地中大有作為而死不覺悟的都是那一代人,在鄉村寂寞難熬的暗夜奮身投人夢想中氣質高貴的村姑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