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2)

去年的夏天,麗陽市麗陽似火。據考證,這是麗陽這個南方城市五十年來最熱的夏天,室外溫度常常達到五、六十度,曬得河裏沒了水,田裏開了縫,土裏死了苗,地上冒了火,連那根係龐大的竹子和芭蕉都成片成片地枯黃死去。每當正午時分,那烈日下麵更是難見一個人影,就算坐在辦公室裏不走不動,吹著電扇都汗如雨下,從早到晚,那單薄的襯衣都沒幹過。媒體上不斷爆出熱死人的消息,公交車的引擎蓋上必須加冰塊了,說是為駕駛員降溫,但更多的是擔心汽車起火。汽車開著開著就發生自燃已經不隻一次,如果客車起火,那後果可想而知。

於是有專家在媒體上撰文說,這是受全球氣溫變暖的影響,以後地球上的溫度還會升高,明年麗陽的夏天還會更熱。為安全度過來年的夏天,沒安裝空調的人家早早安了空調;空調功率小的換成了功率大的,空調商個個心裏樂開了花。準備懷孩子的立即更改了懷孕計劃,一個人都熱得夠嗆,還像袋鼠一樣在胸前墜上一個怎麼得了,還是熬過夏天再說吧。

為此,不少人發出了“明年咋活喲”的感歎。然而,今年的夏天並不熱,似乎根本不像夏天。太陽暖暖的、柔柔的,河水清清的,深深的,地裏的玉米、黃豆、高粱、紅薯長勢喜人,一看就是個風調雨順之年,一點幹旱的跡象也沒有。天稍微熱一點,又來一場急時雨,趾高氣揚的大陽始終抬不起頭來,空氣從早到晚濕潤、溫和、怡人、舒心。更奇怪的是三伏天氣溫突變,先是大雨裹夾著冰雹,然後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鵝毛大雪。“見鬼了見鬼了!”老人捋著花白的胡須說,“這麗陽連冬天都難見下雪,怎麼夏天下起雪來了呢?”老人連連搖頭,似乎看到了從西邊升起的太陽。老人打了個寒顫,一邊鼓囔著“超常規、常超規。”一邊從櫃子底部去翻找棉衣。

也就在這大雪紛飛的夜晚,麗陽市發生了一樁有史以來從未見過的天字號大案:西城區夢溪鄉派出所的保險櫃被盜了。盜案與這場雪一樣,來得突然、蹊蹺、不可思議,一下子就打亂了夢溪人民的生活節奏,打亂了全市公安民警正常的工作、生活規律。

座落在臥虎嶺山下的夢溪鄉派出所,沒有自己固定的辦公場地,常年借住於雜亂無序的鄉政府征地辦公室。那天早晨,跟往常一樣,天剛亮,民警們就陸續來上班了。結果,走到前麵的民警被辦公室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平常穩穩實實蹲在牆隅的保險櫃滿身傷痕,委屈地斜倒於地,櫃門像張開的大嘴,似乎在述說著什麼。櫃內空空如也,現金、居民身份證、槍彈不翼而飛。這對偏僻、狹小的夢溪鄉來說,無異於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頃刻間炸得全鄉地動山搖,炸得派出所長萬千河心驚肉跳——這不僅在夢溪鄉,在麗陽市也是建國以來最大的涉槍案呀。更要命的是被盜的是派出所,傳出去多丟人,派出所是什麼地方,是執法機關,派出所都不安全了,何以保護社會平安?消息一經媒體披露,麗陽民警的頭全部低了三分。

夢溪鄉被包夾在兩匹長長的山峰之間,一條二十多米寬的河流順著峽穀從東向西緩緩流去。河兩岸各有一條碎石公路,也是進出夢溪鄉唯一的交通要道。在不足一百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居住著十來萬人口。那兒民風淳樸、交通閉塞、人煙稀少,平時連治安案件都很少發生過,怎麼會一夜之間冒出如此重大的刑事案來呢?現場副總指揮、專案組長、市公安局副局長張挺與專案民警聽取了當地政府和派出所長的彙報後,無不感到突兀和納悶。

技偵人員初步勘查分析後認為,此案為二人或二人以上所為。作案時間應該在七月三日晚十一時至淩晨六時之間,據此命名為“七.三”盜槍案。作案人戴有手套,自製有專門從事撬盜保險櫃的鐵棒、鐵絲、鐵鉤和鐵鉗等作案工具,對保險櫃結構十分熟悉,而且盜技非常高超,反偵查能力極強,現場幾乎沒有留下可供案偵之用的任何線索。據此判斷,此賊為當地有劣跡的、專門從事保險櫃盜竊活動的老手。經初步分析判定,流竄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市公安局局長馮至空降到麗陽不足一月。自稱刑偵出身、案偵高手、刑偵專家的他,案發後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主動擔當了“七.三”專案組總指揮。他發誓:就是掘地三丈,也要偵破此案,否則,麗陽警界的同仁們怎樣看,麗陽人民怎樣看?為此,他采取了一係列“超常規”的辦法,可謂草木皆兵、全力以赴,使過慣了按部就班日子的麗陽民警很不適應,反感情緒在瞬息之間達到高峰,非但沒調動起廣大參戰民警的積極性,連平常的工作勁頭也嚴重受損,大打折扣。

張挺從警近三十年,什麼案沒見過,沒破過,可以說,近三十年來發生在麗陽地界上的重大案件他都經手過。從哲學的角度講,在一個地區發案是絕對的,不發案是相對的。因此,發生再大的案件他也不會感到驚詫、奇怪、突然。這夢溪槍案也一樣,他認為也隻是所有案件當中的一個案件而已,沒什麼特別之處。然而,馮至卻不這麼看,他雖然也有二十來年的警齡了,但他卻顯得非常急躁和功利,似乎不破此案,地塌天陷。案發當天,他不但親自去查看了現場,還圍繞槍案,連續召開了包括專案人員在內的五個會議,直至翌日淩晨三時半他才意猶未盡地消停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