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主任第一反應是家裏來賊了，第二反應是這個賊應該是蓄謀已久，連自己的職業都知道。
來賊事小，要是自己收受紅包回扣的事泄露出去，可就徹底身敗名裂了。
他定了定神，問道：“兄弟，你什麼時候來的？”
“就剛才跟你進來的啊。”
“啊？”宋主任難以置信，自己開關門也就一瞬間，怎麼可能放第二個人進來？
他心想對方一定是故弄玄虛，又問道：“那兄弟最近是手頭緊了？沒事，除了錢，其他方麵有困難或許我也幫得上忙。”
“嗬嗬，本來手頭是不緊的，看到你們醫院快五萬塊的賬單一下就緊了。”對方漫不經心一笑。
宋主任心頭一緊，脫口而出道：“你究竟是誰？”
陳然收起笑容，冷冷問道：“剛才還讓我去藥管局告狀，現在就忘了？”
宋主任心底冒出一股寒氣，醫鬧他見過很多，但這種敢直接私闖民宅，當麵威脅自己的，還是頭一回。
他定了定神，問道：“你跟蹤我？”
“是啊，從郝平安給你回扣，再到你把回扣放進保險櫃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宋主任一顆心猛地一沉，暗罵自己太大意了，居然沒發現有人跟蹤。他沉住氣，問道：“那你想要怎麼辦？”
“很簡單，老李頭的賬單裏，有四萬多都是你們醫院的貓膩，給我免去就行。”陳然幹脆利落答道。
宋主任默不作聲，心中卻在急速權衡利弊，要是不答應，對方把自己的醜事說出去怎麼辦？但如果答應，就相當於把自己的把柄拱手交給他人。再說，醫院已出的賬單，可不是輕鬆就能抹平的。
這時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能看清陳然瘦弱的身形，以及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孔。
他還是個初中生！宋主任猛地想到了這點，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寒意。
雖然不知道這個小鬼是怎麼跟蹤自己，又怎麼趁著自己開門的一瞬溜了進來，但你一個初中生，就想和我鬥？
目光一瞥，看到了床頭櫃上的那根棒球棍，是上周末打球回來隨手放那的。
宋主任假惺惺道：“小同學啊，你看你年紀還小，前途一片大好，為什麼要做這種違法的事呢？你知道你私闖民宅，恐嚇勒索，隨便一條我就能把你送進監獄？”
“你爺爺年紀大了，你這一進去你爺爺怎麼辦？對了你還有個妹妹吧，她又該怎麼辦？”
陳然沒有說話，像看個傻子似的看著他。
宋主任這時已悄悄移到床頭櫃旁，見陳然這幅表情，心中一狠，一把抄起棒球棍，惡狠狠道：“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我可以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身材魁梧，聲色俱厲，又拿著武器，原以為陳然至少會膽怯猶豫，不料少年隻是搖了搖頭，淡淡問道：“你覺得我從這來到你麵前，大概需要多久？”
宋主任冷笑，兩人間至少隔得有三米，中間還放著一張雙人床，還大概需要多久？老子一棍就把你腿打折了。
事實上要不是心中有鬼，他早就把這小子打得滿地求饒了。
他正要開口，忽然感到一股熱氣噴在自己臉上。
兩人幾乎鼻尖貼鼻尖，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宋主任使勁揉了揉眼睛，對方那張無比可惡的臉依舊近在眼前，頓時背心生出一陣冷汗。
眼前一花，陳然又已回到了原處，問道：“你還想對我動手麼？”
宋主任抹了把額頭，覺得自己遇上了平生最不可思議之事，仔細一想，一定是自己走神了，這才沒注意到對方突然躥了過來。
他腳步緩緩移動，紮成了一個馬步，雙手緊握球杆，死死盯著陳然。
陳然覺得對方就像一隻豬，正一本正經地垂死掙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便消失不見。
宋主任發誓今天過後，一定要去好好看下眼睛。一個大活人，再一次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一寸寸在房間內看去，卻一無所獲，暗自鬆了口氣。這小鬼身手雖快，好歹識時務，自己溜走了。
他正準備去開燈，頸動脈處突然傳來一股鋒利的寒意。
“當醫生的就這麼馬虎嗎？連身後都不檢查？”
……
……
明亮寬敞的客廳內，陳然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一麵愜意地喝著飲料，一麵將一根捋直了的別針扔進了垃圾桶。
宋主任摸了摸自己脖子，那股寒意似乎滲進了靈魂，久久不散。
陳然喝完飲料，問道：“那這事就算結了？”
宋主任木然地點點頭，陳然拍拍屁股準備離開，卻見對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你免了我這麼多醫藥費，我就回贈你一個問題，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