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含笑點頭,目送著夕晚離開,剛坐下,門卻又開了,依舊是夕晚,為難地望著自己,問道“我不認得去太醫院的路。”
女子隻交代她去找衍佚,要衍佚命人去辦就成。
夕晚點頭,快步跑出了出去,竟是連門都忘了關。
女子起身去關門,望著月下那滿庭的荒草,頭一次不再覺得那樣冷清寂寥,抬頭望月時,雖仍牽掛著衍修,嘴角還是牽起了笑意的。
夕晚一路跑至逸清宮,見了衍佚的麵便將方子給了他,什麼都不讓說就要他命人去辦。
衍佚也不知夕晚怎麼了,深知照做了不會錯,就沒反駁,都按著夕晚的吩咐命人辦了,等一切都停當了,他才問道:“你上哪去了,母後那來人問,這會兒都出去找你了!”
夕晚正要回答,卻又住了口,想起和那女子的約定,搖搖頭:“我自己回去和姨母說。”
“你還好意思去見母後!”衍佚道,卻不見有多少生氣。確實,在皇後方才派人來的時候,他是真的急了,派人出去找,一時半刻地都沒消息,他雖知道夕晚在宮中不會有大事,但畢竟是個未知世事的姑娘,這皇宮裏不可告人的秘密這麼多,萬一被她遇上了,後果……
“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我有了治八殿下的法子,將功抵過,成不成?”夕晚拽拽衍佚的袖子,很是委屈的樣子。
衍佚並不是真的氣惱,又見著夕晚如此撒嬌,他便更沒了生氣的理由,原是想問個清楚的,方才夕晚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分明就是打算守口如瓶,他也就不問了,揮揮手:“回吧回吧。”
夕晚如蒙開釋,卻是沒要回秀坤宮的意思,頓了頓,才道:“先去看看八殿下吧,你派人和姨母說一聲不就成了。”
“那要是連小白都出去找你去了,你還回不回?”
“小白!”夕晚驚詫,卻還是堅持,“那我先去找小白,再去看八殿下。”
衍修醒時是在次日黎明時分。屋裏燭火已盡,微弱的光亮透過窗戶照進來,卻也隻有窗口那一小塊地方,到了床頭,就幾乎看不清了。
是她麼嗎!
他一定又做夢了……
在過去的時間裏,隻有在夢中,才會看見她,那樣的眼光明麗卻帶著傷感。他不要最後的相守時那個沾染著悲涼的少女,燃盡生命的熱情之後,就如同風止後的柳絮,惟有哀漠地回歸塵土。他不要!夾雜了秋風蕭索氣息的眼某是不屬於她的!她是明快的,有如盛夏的紅荷般明豔。
“柳絮……”依舊沉溺在回憶中的男子伸出手,企圖去觸碰麵前的身影——那是窮極此生都無法忘記的幸福,是在年少時就抱有的幻夢,那是春日裏飛揚的柳花,帶著寧靜的絢麗,總有揮不去的精彩,“柳絮……”
這便是她的名字嗎?
夕晚坐在床頭,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聽見這個名字了,在回了逸清宮之後,她就一直守在床邊,從深夜一直到黎明,始終都聽得見這個名字。很奇怪,直到這一夜,他才夢囈起她的名字,之前都陷在極深的昏迷中。
無數次回響起的名字,已經使床邊的少女感到麻木。自第一聲起,被驚起的波瀾就逐漸平複,她已不再為這個名字驚訝,隻是開始覺得冷。名字被一次次地提起,名字的主人就像楊花聚攏起來的人像,慢慢呈現在夕晚麵前——她的足、她的腿、她的身體、她的手……一點點積累起來,隻差一點,就能看清那張臉,真的,隻差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