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比平常鍋子開口要小許多的類似陶罐的黑黝黝的大鍋架在上麵,此刻鍋裏騰雲翻霧,湯汁四濺。灶心有孔洞,連接著旁邊碩大的風箱,那是控製火頭的家什,風箱下半截埋在土裏,如此架構在於穩定,還有可能就是為掌勺者的身高量身訂造的吧。一個嫻熟的廚師對火頭的運用猶如元氣之於人,控製發乎一心。
而此刻風箱的特製把手上,卻是一隻黑乎乎的小腳丫。腳丫雖小,卻不影響風箱的鼓風頻度,隻見那一推一拉間,灶門的縫隙裏火苗像是有生命般的起伏跳動,時而急促,風鳴大作,時而緩慢,猶若撫琴,時而勻速,似閑人漫步,不疾不徐。
淩柔柔在旁看著,沉浸在那仿佛蘊藏韻律的節奏裏。而那瘦弱的光腳丫與碩大的風箱,猛烈的火蛇形成強烈的反差,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準確來說,從站到這裏開始,淩柔柔就一直有種詭異的錯覺,一切簡陋而又富於生氣,給淩柔柔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感覺。小丫頭頓時呆愣著在旁觀看,雖然那香氣一直在勾引著小肚子裏的饞蟲。
腳丫的主人隻比灶台略高,直立的那隻赤腳卻像老樹紮根般,任憑身軀如何擺動,隻是定在那裏不動分毫,穩若泰山,那嬌小甚至較為瘦弱的背影,竟然給淩柔柔帶來一種偉岸的形象。
男孩的雙手也不閑著,時而拿起灶台旁為數眾多的材料,不時的加入,有粉末的藥材也有幹枯的樹枝般物事,還有些珍奇鮮豔的佐料,零零散散堆成一小堆,估摸著得有二十多種。
眼見鍋中湯汁滾沸,些許肉末已經散亂開來。而湯汁也在藍色的火焰下變的越來越少。男孩頓時腳若旋風般,加快了頻率,而那看似破爛的風箱更是發出轟隆的響聲,雷鳴一般。
雷鳴又是一百多響,男孩正好把最後一種配料,一片菜葉仍進鍋裏,同時鍋裏為數不多的湯汁頓時被那抹草綠中帶著紫色紋路的菜葉吸收大半。
淩柔柔傻傻的張著小嘴,這個東西,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她再小點的時候飯食中最常見的,是百年紫參的葉子,雖然是紫參的附帶物,但百年以上的紫參可就要歸於靈物了。那可是凡人接觸不到的也無法食用的東西。但紫參的葉子裏那抹紫色也是紫參的結晶延伸而成,具有凡人可以吸收同時也能起到一絲紫參的效果。雖然隻有一絲,但日積月累卻也會有拓寬經脈的神效。可這種炮製的方法可不是一個山野村夫可以懂得的。淩柔柔看著一眾師兄姐們鬥站在那裏,全都驚訝的看呆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去打攪男孩。
眼見男孩停下動作,淩柔柔以為終於可以品嚐美味了。
卻見男孩從灶台旁的石板旁拿出那三隻“碗”。
男孩左手拿出特製竹夾,從鍋裏夾住一小截瑩馬鹿鹿角。
瑩馬鹿,傳說是上古天元血脈血蹄天馬與地元血脈紫晶鹿結合而留下的後代,純血瑩馬鹿是上元高階,現在雖然血脈淡薄,很少見到純血,但瑩馬鹿卻也不是隨意可以看到的。
瑩馬鹿鹿角的精華雖然都已炮製在湯汁裏,但這剩餘的部分卻也不能浪費。男孩右手拿著那把碩大的切菜刀,刀鋒黝黑,刀柄特製,剛好夠男孩的手勉強握住。男孩手指纖細,瘦弱卻又異常穩定,刀光閃爍,刀影殘留,仿佛那被削走的鹿角粘在刀鋒的同一位置未曾變過,但卻見鹿角猶如豆腐般被均勻的切成一片片,橙黃透亮而又晶瑩剔透,薄若絲布,厚度均勻的分別鋪撒在三隻碗底。
處理完鹿茸,男孩又夾住一隻足有他腰圍般粗細的豬腳,也就是這頓美食的主料。刀影再起,猶如穿花引蝶般,隻見每一小塊豬蹄骨都粘連著橙黃鋥亮的皮肉掉落碗中。不一會功夫,三隻碗全都滿滿當當的,嫩白的骨連著橙黃的肉,隨著湯汁淋上去,一鍋亂燉,卻色香味俱全,佳肴天成也不過如此。勾的人饞蟲像是餓死鬼投胎般的鬧騰。
木棚,男孩,佳肴,一切匪夷所思卻又異常和諧。
隨著收湯,男孩把湯汁份量最足的紫參葉子鋪在最小的那隻碗中,終於停止了動作,看著滿滿的三隻碗,心滿意足的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男孩轉過身來,看了看背後一眾人等,目光定在淩柔柔臉上,嘴巴咧的更開,兩排細碎雪白的牙齒映在黑黝黝的小臉上,笑的更是歡騰了。
三師兄與男孩目光相碰,頓時從對美食的幻想中回轉過來。以前來到這隻有一次機會享受到佳肴,卻沒親眼見到過男孩炮製食物的過程,現在看來,光是看著就已經覺得是一種享受。同時覺得不太對勁,順著男孩的眼光看了眼淩柔柔,頓時忍住扶額頭暈的衝動,嘴角憋著笑小聲說道。
“柔柔,哈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