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裏,我見到了在押的趙猛。
多虧了陳力剛的特許,我才在嚴禁探視的情況下,得到了探視的允許。同樣都是我的好朋友,一個是我從小就在一起偷雞摸狗拔蒜苗的夥伴,一個是曾在一起摸爬滾打生死與共的兄弟,現在卻由這一個將另一個送進了監獄。現在一個人上人,一個階下囚,涇渭分明。
陳力剛一上任,便致力打黑除惡,整治社會秩序,也該著趙猛倒黴,生意做得大了,手也伸得長了,勢力範圍內各種魚龍混雜,加上這小子篤信霸道,認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強者才能生存,便放手讓手下胡作非為,搶男霸女之事倒還沒有,但巧取豪奪侵財犯界者不下幾十例,很容易就被陳力剛收集到了鐵證,按現行法律一套,便構成了組織黑社會重罪。趙猛是省政協委員,但不是人大代表,辦理起來就要容易多了,目前已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正報檢察院批捕。
我們倆隔著鐵窗見了麵,胖子的臉上笑容不見了,陰暗的好象灑了一層灰,身上穿了印著“市看”字樣的灰色服裝,肥大的身軀撐得那行頭快要漲裂。
“老弟,我們好久沒有見麵了,真難得你這種時候這種環境來看我。”趙猛使勁想擠出一絲笑容來,但馬上就消失了。
他的笑我最熟悉不過,隻要喜紋堆滿了在那張肥實的臉上,就顯得信心十足,一肚子的鬼點子,但現在那臉上隻明明白白地寫著沮喪的表情。
我不再稱呼他死胖子,也不稱他爛母豬,而是淡淡地一聲一個你,但我的心裏痛得快要流血。
“你在裏麵還好吧,需要什麼東西,告訴我,我給你送來。”拿了兩條香煙,我當著他的麵遞給了看守的民警。
他說什麼都不需要,目前在這裏他住的是單間監舍,條件還算過得去,也幹淨。
“都是柴五這個混蛋,背著我做了那麼多壞事,其實有些事情並不是我讓他們幹的,而且我一點都不知情……”他對我說道。就象我是法官或是辦案人員。
“48號,不要談及任何案子的事情!”一旁監視的看守民警命令道。
“好的好的。”趙猛唯唯喏喏道。他還不習慣回答“是”。
柴五也進了看守所,據陳力剛介紹,這個家夥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原本是遼寧鞍山人,因攔路搶劫,鬥毆至一人死亡被判無期徒刑,後來不知怎麼跑到了緬甸,在武裝毒販手下當起了保鏢,又不知怎麼投靠了趙猛,還當了他的下屬經理。在掌握的資料中,他在礦山和本市,親自動手和指使手下打傷打殘了十多名大小老板,其中就有老趙大哥。
趙猛看著我,眼神已經沒有了上次從省檢出來時,那種滿不在乎的得意神色,而是充滿著畏懼和恐惶,他不著邊際地說了許多,甚至說到了我倆小時候在一起的軼聞趣事,有些我早已經忘記了,經他一提起,才隱約記得。時間過得很快,就在臨近結束接見時,他突然眼睛一紅,對我說:
“老弟,我如果真的出不來了,拜托你照顧小美和奇奇,算我求你了。小美膽子小,奇奇還什麼都不懂,我再無人可托,隻有拜托你了,請多多關照。”他伸出雙手,腰佝僂著,象一個乞丐,乞求我照顧他的那個小媳婦和五歲的兒子。
我目送著他被民警帶走,進了警戒區,門哐當一聲關上了,我的心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時不知什麼滋味。
陳力剛在辦公室裏等著我,他坐在大大的辦公桌後麵,一付悠閑的樣子。我在他的對麵坐下來,接過了他手下倒來的茶。
“老戰友,謝謝你的安排——唉,你說我這個同學,心大了壓著肝,現在這樣,讓我看了心裏怪不好受的。”他的那個手下出去後,我對自己過去的戰友說。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這好象是當年陳老總說過的話吧?多做孽,必自斃……”他似問非答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