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2000年
冷凝月八歲。母親胃癌去世。那個老女人在胃癌晚期的時候還拖著病痛的身體到田裏幹活,暈倒送進縣裏的醫院時已經沒了氣兒。
冷凝月沒有哭,隻有點反應不過來,整天在她耳邊絮絮念叨著自己有多命苦,年輕時就遇人不淑,後來又死了兒子的老女人竟然就這樣永遠離開了。她雖然很不習慣,但是至少沒有人再拿她泄氣,沒有人再去打她了。這樣想想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直到兩個星期後,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帶著五輛黑色豪車開進小了山村。他一下車便命手下將所有村民召集起來,還聲稱是冷凝月的親生父親。
他用那綠豆般大小的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冷凝月有些迷糊,愣著答道,“我叫地丁。”
“什麼!”
“老媽說這是一種野花的名字。”
男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笑話,我冷老大的女兒怎麼可以用這種雜草的名字?說出去丟人,你以後就改名叫凝月好了。”
“為什麼?這名字有什麼意義嗎?我不想換名。”
“我已經有一個女兒叫晞月了。我願意給你起名是你的福分。”
冷凝月被男人強行帶回了冷氏集團。
冷氏集團,表麵上是一個正正規規的醫藥公司,背地裏卻幹著些販賣毒品的事情,在黑道上也有一定的頭目,而冷凝月那所謂的親生父親就是冷氏集團的創始人,外頭都稱他為半麵虎。
“這麼點東西都學不好,怎麼配成為我冷老大的女兒?”
冷凝月微微退了一步,她心裏很害怕半麵虎,與其說害怕,不如說是厭惡。他總是手裏拿著根煙,一臉不耐煩地對著她說教,跟那老女人一個樣,她不聽話的時候,還會將她吊起來痛打。
“我…不想學那些販毒的技巧,也…不想學什麼殺人…我想像以前一樣回學校去上課…”小山村雖窮,但還是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學校,每一年都有熱心的誌願者前來支教,在那裏,她從心裏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
“笑話,你小丫頭活得不耐煩了是嗎?我生了你下來,你就是我的人。要是我叫你去死,你也不能有絲毫的意見。老子告訴你,在我們這條道上的,就隻有殺人和販毒這兩條路。不然就混不下去了,你還得學著防警察。”
冷凝月懷念起那單純的小山村,那裏住著的人才不會想著那麼多的壞心思,他們一輩子就隻是本本分分地耕田,日子也過得開心。她失口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毫不例外地又被打了。半麵虎將滿身鞭痕的她丟進了一間黑暗的房間裏,她鼻尖滿溢著餿水和老鼠的臭氣。眼前看不清任何事物。
為什麼她要來這種鬼地方?要是當初就跟那個短命的老媽一起死了不是也挺好的嗎?冷凝月用粗袖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反正這裏誰也不會關心她,冷氏大小姐也隻是表麵上的稱呼,實際上她連一個仆人都算不上。
“喂,你還好嗎?”窗戶上突然傳來一陣敲打聲。一個嬌小的黑影小心翼翼地撬開了窗戶翻了進來。
剛站穩,她把手裏的手電筒緩緩打開。微亮的光映出一張美麗精致的臉龐。她身上還穿著上檔次的絲裙。
真…令人羨慕…
冷凝月別開眼去。
“哎,你怎麼不說話?心裏很難受嗎?不用在意了,爸爸隻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很關心你的。對了,你應該餓了吧?我帶了點吃的過來,你吃了吧。芝士蛋糕和奶醬可以嗎?”
芝士蛋糕?她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種蛋糕,在她生活的那個農村裏隻有硬麵包和熱奶。
冷凝月想著,緩緩接過女孩手中的糕點,輕咬了一口,出人意外的好吃。
“你…是誰?”
“哈,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冷晞月,是你的妹妹,以後我們一起玩好嗎?”
冷凝月錯愕地抬起頭,“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玩。長大了也要在一起玩。”冷晞月說著,自顧自地拿起冷凝月另一隻手,小拇指便緊扣了上去,“我們說好了的。要做好姐妹哦。”
“我…還沒…答應呢。”
冷晞月一笑,“我當你默認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你的樣子就喜歡上你了。你就好像是那無拘無束純潔的小野花。而我,隻能做被人觀賞的蘭花。這樣的感覺…很不舒服。我其實還很羨慕你的呢。”
第二天,半麵虎就在冷晞月的求情下將冷凝月給放了出去。他威脅她說,如果她再不聽話,就殺了那小山村裏的人。然後找個替死鬼,警察也查不出是他做的。
自那以後,冷凝月也不再排斥進行什麼訓練。她還經常被半麵虎安排去孤島上特訓,一百個人同時從不同的入口進入孤島,但最後卻隻有一個人可以出來,那一個人必須把剩餘的九十九個人給處理掉,這並非是殺戮,半麵虎隻當它是一場好玩的遊戲。冷凝月也從最初的膽怯漸漸變得麻木,還記得第一次砍殺人的時候,她竟然嚇哭了。這對於14歲的冷凝月來說,無疑是一件異常羞恥的事情。
2006年,14歲的冷凝月認識了20歲的白寧霄。
是海,天很藍。
一次販毒任務中,冷凝月走在最前方,剛從對方手裏接過錢。就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有詐。”
話音未落,對方紛紛掏出槍,對著他們就是一陣的槍林彈雨。冷凝月身手矯健,立即趴倒滾到了一旁的角落裏,但肩甲處還是不慎中了彈。她身後的二三十人都死光了。冷凝月感覺頭暈沉沉的,向前爬了幾步,很快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眼前是一張擔憂的臉,她掙紮著立起身,“晞月,你不去上學嗎?”
冷晞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抽噎道,“我最擔心的是你啊,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爸爸本來就說這次任務不用你去,你非要搶著去。”
“晞月,學習更重要,而且你就要中考了。我沒事。你快回學校去吧。”
冷晞月被這一說,也想起自己的學業,終是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半響,門口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廢物。”
“爸…你也來了?”
“瞧瞧你這副窩囊的樣子,配稱為冷氏集團大小姐嗎?”
冷凝月苦笑,看著半麵虎一個人邁著步子走了進來,“我…隻是想獲得你的肯定罷了…我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
“廢物,跟你媽年輕時一個樣子。成不了什麼大事。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爸,請你出去。”
半麵虎大力拍了下桌麵,“反了。我是你爸!你敢這麼對我說話,小兔崽子。”他上前來就拽著冷凝月的頭發將她拖在了地上,用手中的拐杖就往她頭上敲去,“很不服是嗎?你這賤貨。老子告訴你,你的弟弟其實就是被老子給弄死的。像你媽那種低賤的女人怎麼配替我冷老大生兒子。至少女兒還可以利用,你長大後我也要把你賣給那些黑道上的色老頭,好大賺一筆。”
冷凝月聞言,睜大了雙眼,硬是把淚水逼了回去,“那個女人…到死的最後一刻嘴裏念著的都是你的名字…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半麵虎冷哼,“那又如何?老子要什麼女人沒有,怎會在意一條破布。”那拐杖又重重地打了下來,冷凝月揮動著雙臂反抗,半麵虎眼睛一眯,頓時火冒三丈。立即扇了她一個耳光,
腿也重重踏在了冷凝月身上。“小賤人,老子不叫你吃點苦,你還真不會聽話。”
“夠了…”
“嗬?你說什麼,還敢出聲。”
“我說夠了!”冷凝月支起身大吼,半麵虎欲發作,隻是身形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他滿麵震驚地看著自己肚子上的血洞和冷凝月握著刀還不斷顫抖的手。
“你竟敢…來人啊。快來人。”半麵虎急叫道。“快來把這弑父的畜生殺死。”
冷凝月黑了臉,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那帶著些驚恐的男人,“我媽是瞎了眼才跟了你,我最痛恨被欺辱,被約束。我也有想要拚命保護的人,要不是為了晞月,為了不讓那麼美麗純潔的她染上鮮血,我早就逃走了。你記住,我沒有殺你。你隻不過是在還債罷了。”話音剛落,冷凝月再次把刀插入了半麵虎的左胸上。
然而,她卻流淚了。手上的鮮血多得讓她心顫,她其實殺過很多的人,也看見過很多人跪在她麵前乞求、痛哭,但她從沒有心軟過,天天麻木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斬、刺。這條路,永遠隻有黑暗。
冷凝月看了眼表情猙獰的半麵虎,心中沒有遲疑,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把那把刀從半麵虎的左胸拔出,刺進了自己的小腹。她單膝跪下,嘴唇有些發白,捂著自己流血的腹部,上半身垂立於地,痛鳴道,“快來人…有人…有人暗殺爸爸,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