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最美好的場景(上)(1 / 3)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就是遇見你,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陌生又熟悉。

那是一首怎樣的歌謠?處處割人愁腸。

佇立於海邊的一抹芳華,那個醜陋的女子,第一次在陽光下摘下麵紗,隻為解相思。

那個場景,她很久以後回想起來。

不過是葬相思罷了。

人人都稱君子無雙。卻不知…他隻想成為那人心裏的無雙。

明知是作繭自縛,但情網已織,如何能收得回?

蔚藍的海,一望無垠。翻湧的白浪,在海裏滾動的金波,磅礴壯美。旭日從海麵噴薄而出,傳來絲絲暖意。

柳依筱站在岸邊的三級石階上,她屏了呼吸,偷偷瞄了眼站在身後的男人,臉上羞紅一片。如此美景,加之那人的悉心照顧,她為他受的傷早就好了,此時心中隻感幸福。

“無雙。”她招了招手,“過來啊。”

“不了,我在這裏看著你就好。”茶色的長袍隨著海風飄起,他的笑容溫和如玉的。

“你每次都這樣。”她微微嘟起嘴巴,不滿地說道。“我有點想回尋風穀呢,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

“嗯。”

柳依筱心裏一陣高興,俏皮地轉過身來,“那我們什麼時候再回去…。”

話語一頓,她愕然身後站著的兩人。

樊素身穿一件薄衫,輕摟上越無雙的臂膀,清秀的眉目微微上揚,櫻桃小嘴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幾近曖昧。似在挑釁地看著她。

“樊素!你這麼會在這裏。快放開無雙。”

“一口一個無雙,你叫得可真親。”

柳依筱聞言,怒不可遏,拔出劍便要襲向樊素,如浪花般洶湧的劍招,淩厲非常,如此張揚,似乎想要奪取樊素的性命般狂妄。

那劍僅差毫厘便要刺進樊素的胸膛。隻在這時,柳依筱的身體不知為何突然憑空飛起,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岩壁上。

她無力跌在地上,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越無雙,“無雙…我…”

越無雙緩緩收起袖子,臉上表情沒有變化,依舊風輕雲淡地笑著,“依筱,莫要再胡鬧了。素兒是我的客人。”

“是麼…”柳依筱嘴角一抽動,心中有些銳痛。

“當然,她也是我的女人。”

柳依筱聞言,渾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絲絲冰冷,他在說什麼?為何自己一句都聽不懂?女人是什麼意思…。樊素是無雙的女人?。

“你們…。”

“還聽不明白嗎?”樊素三步上前,將她的手踩在腳底下,隨後一把捏住她的臉,“我和無雙很早之前就認識了,比你還早。”

“樊素,你對得起哥哥麼?他這般信任你。”柳依筱手上一痛,咬緊了牙。

“那又如何?況且你看到的隻是表麵,柳如煜其實從未信任過我,我何不另謀生路?”

“你…去死。”柳依筱朝樊素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她卻不惱,隻是用袖子輕輕揮去,“柳依筱,你知道你輸在哪裏麼?你輸在愚蠢。而我很聰明,所以越無雙他需要我。遲早有一天,我會將你們這些螻蟻一個個清除,不留下一點痕跡。”

她轉眸,看見柳依筱臉上痛苦的表情,湊到她耳邊略帶玩味地說道,“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無雙心中所思之人並非你我,卻是你平日所憎惡的冷凝月!可是,你不僅比不上冷凝月,你連我都不如呢…。我和無雙早已有了肌膚之親。”

“你騙我!”柳依筱突然一個翻身,手腳放肆地舞動起來,她抬起腿,往樊素臉上提去。

一個身影突然閃過,抱起樊素躍到一旁,同時一掌襲向她。

她頓時口吐鮮血,跌出數十米。

“柳依筱,你除了會胡鬧,還會做什麼?”

淡淡的聲音,失了往日的儒雅,此時聽起來竟異常斥耳。

樊素鬆開緊握著越無雙的手,走到她的麵前,輕聲說道,“真遺憾。”

說罷,樊素突然抬起腳,將她踢落下三層台階。

“無雙。”她失聲呐喊。

末了,一聲歎息,“柳依筱,你真傻。”

她瞳孔頓時放大,看著那抹茶衫,此刻卻感覺與他之間的距離不斷擴大。

冰冷的海水充斥著鼻尖,她的身體就像是海中的浮萍,隨著海浪不斷翻滾著,恐懼溢滿心間,手上再抓不住半點的暖意,她絕望地合上了眼睛。

無雙,無雙…。為何要這般對我…。

明明我已經愛你至深。

十八島,永川鎮

十日後。

陰雨綿綿,寒風呼嘯。門窗哐當作響。

柳依筱動了動僵硬的四肢,她撐開如膠水般緊緊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微微看了眼四周簡樸的環境。這是哪裏?她掙紮地想要爬起來。這時一個衣衫破舊的女人走了過來,低聲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而後將她一把按倒在床上,往她嘴裏喂了些粥。

她渾身酥軟,頭暈目眩,竟一下子熟睡了過去。

十二月初三,宜祭祀、裁衣、求嗣、祈福、婚嫁。

鑼鼓聲不斷,絲竹聲悅耳。

昨夜洞房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如此和樂之景,換在林府則不然,今日雖是林府二少爺娶親,但十八島上受邀的百姓無一前去,倒顯得有些冷清了。

永川司馬府上的東廂房中。

妖嬈的紅燭映在男人如鷹隼般的瞳眸,窗外煙火重重,琴聲空靈,他一身紅衣,氣色清冷。

“二少爺,奴婢端來了合巹酒。”門外輕響。

他嘴角如清蓮綻放,不屑,“端下去,不必了。”

“是。”婢女退下。

永川司馬林逸塵是十八島上的第一才子。今日,是他弟弟成婚的日子。這個弟弟素來讓他頭疼,府上已三緘其口,將前三位夫人意外身亡的消息掩蓋住了。

不過,今日林府迎娶的這第四位夫人並不是十八島的人,而是林逸塵從漁民手中買回來的異族女子。下人們無不嗟歎,這新的夫人也是個苦命的,年紀輕輕就怕要香消玉損。

二少爺克妻。

此時,夜色正好。

東廂房的五彩綾羅床上正坐著一個穿著雨蝶銜珠紅色新衣的女子,她頭上蓋著一個紅蓋頭,身形窈窕有致。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握上稱杆,走至床邊,緩緩將女子頭上的紅蓋頭掀開。

妝濃豔抹,卻仍遮不住臉上那點點毒斑。她唯有一雙好看的眸子,那眸光如水,卻又犀利異常。

這個女子正是柳依筱。

“你是誰?還不快將我鬆開。”細細一看,柳依筱的身上竟捆著一根粗麻繩,她的手臂被反捆在身後,樣子頗為狼狽。

“兄長將你買來,你便是我的人了。”一句話,他擲下手裏的稱杆。

哐當一聲,她如夢初醒。眼前的男人,黑曜石的眼睛,薄唇,額上有著一個血紅的蝴蝶胎記。模樣不俊,倒是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她心裏恨極,自己剛醒來便被塞進了紅轎子裏,到如今她都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是在北冥國的麼?在海邊和無雙一起…。可是,她為什麼什麼都想不起來呢?到海邊後發生了什麼事?…。

頭痛欲裂,柳依筱身子抵著床板,額上冷汗直冒,要是眼前這個男人趁現在強迫她,她肯定毫無還手之力。

無雙,你在哪裏?

“女人,要是想鬆綁的話,求我。”

什麼!柳依筱冷笑三聲,他這什麼語氣!她這一生都沒有求過人,此時這個第一次見麵的男人竟如此大言不慚。

“我是不會順著你的,你要是敢靠近一步,我就咬舌自盡!”

男人清冷的麵孔透出一陣的寒氣,竟不強求,他轉身打開了門,“如此甚好。你便在這兒待著罷。”

他說罷,提起步子走出了房門。

“誰怕誰啊!”柳依筱不大喊,她的性子本就倔強,哪怕受點苦,她也從不說出那些讓她惡心的話語。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門窗大開,不時有冷風灌入,她在床上凍得瑟瑟發抖,而且更重要的是,府中的下人常常從門邊走過,看見她時,竟還若無其事地喊上一聲:夫人。

她頓時感覺丟臉丟到家了,那種赤裸裸帶著嘲笑的眼光讓她時時刻刻心中都不爽快。

如此漫長而又難熬的黑夜。

清晨,男人又回來東廂房。

他換了身衣裳,紅黑相間,襯得他整個人越發陰冷,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好了嗎?求我。”

“你有種就一直綁著我!”

“女人…”

“蝶衣,夠了。不要再這個樣子了,你與她日後是要朝夕相處的,關係弄僵了可不好。”話聲未落,一道薄影已踏進房門。

蹙眉一看,仿若一陣風都能吹走的男子,那般瘦弱。他的衣領微微敞開,褐色的長發在風中輕揚。麵容慘白無血色,精致的臉龐卻如同閃爍的白色珍珠。

更讓人詫異的是他手上抱著的一隻柔順的小白兔。

但柳依筱關注的地方並不在這個剛走進來的男子身上。她細細念著那個名字,蝶衣,這分明是個女人的名字,而且是個戲子之名。一個男人取一個戲子的名字,未免也太奇怪了。

“兄長,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蝶衣依舊是冷漠,好像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哥哥,而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你…唉。”林逸塵不再說他,自己一人走至床邊,將小白兔放在床上,彎下腰幫柳依筱鬆了綁。

“綁住你並非我的本意,隻是那些漁民怕你在進林府前逃跑,所以才特意將你捆了起來。真是不好意思。”

溫潤儒雅,林逸塵的性子倒是和無雙頗為相似,柳依筱微紅了眼眶,她訛道,“那又如何?縱然我身處牢獄,若要逃出去,對我而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們這般對我,我就算出了去,日後也必會回來尋仇!”她話音未落,肩上猛然多了一道力度,撞擊到了床邊上,蝶衣正按著她的肩膀,高大的身子將她壓在床上。唇瓣微抿,他們離得頗近,細看之下,他竟有重瞳子,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就如貓眼一般。她有些害怕,愣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女人,現在求我放了你還來得及,不然,我就捏碎你的肩膀。”

“夠了,蝶衣,你把人家嚇到了。”林逸塵抱起小白兔,在旁邊看著,也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兄長,這個女人我不喜歡,我要休了她!”

啥?柳依筱一愣,她沒說看不上他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她何曾被人這般嫌惡過?就憑她百緋宮少宮主的身份,即使貌醜,求親的人也可以從十八島一路排到北冥國了。

“喂,冰山。要休也應該是我休了你!”

“你叫我什麼?”蝶衣眼裏透著些危險的光。“再說一次,我便叫人把你的舌頭摘下來。”

“我就要說…。冰~山。”

蝶衣眼裏如同海浪翻湧,陰霾得恐怕,他大概是享受慣了別人的順從,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站在他的麵前大呼小叫,絲毫不畏他。

女人又算什麼?尤其是眼前的這個女人,骨架子那般嬌小,仿佛輕輕一碰就碎了,他討厭這種感覺,不…應該說是厭惡至極。

風聲沙沙,落葉吹入窗台。蝶衣雙眸陰沉,突然舉起手掌就欲往柳依筱臉上扇去。

柳依筱心中不僅不怕,還笑他的不自量力,她的身形矯健如飛,清秀非凡。隻一瞬,就閃到了床的另一邊。蝶衣看著自己還未落下的手掌,愣了半響,嘴角勾起一抹清蓮,冷聲說道,“無聊至極。”

他退後數步,一甩衣袖,麵色如霜,“兄長尚未娶妻,若是中意這個蠻夷女子,便搶了去吧。”

他說的可是‘搶’!字字珠璣,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如針尖落下。眉頭緊鎖,兩袖被風卷起,他顯然怒極,踏著步子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東廂房。

林逸塵似是有些無奈,他輕咳了一聲,看向柳依筱,“弟妹可是會武?”

柳依筱瞟了他一眼,“誰是你的弟妹?這門亂七八糟的親事我才不會認呢。而且你既然是永川司馬,又怎麼能做買賣民女的事情!況且我在家中已有心儀之人,你定是困不住我的。”

“此事也非我所願,說來話長…”

她站在地上,活動了一下四肢,她在漁民家中時也醒來過一次,那些漁民怕她餓死,便硬喂她吃了些粥,她倒也勉強撐下來了,但此時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饑餓難耐。

“我們不如坐下來,吃點東西再慢慢聊。”

林逸塵心中了然,也不拖遝,便吩咐仆人去做糕點了。

半個時辰後,林逸塵與柳依筱坐在了東廂外的蒼然閣裏。

一碗清粥,一碟饅頭再加上幾塊水晶糕。

如此華麗的閣樓,格外精致的玉桌上竟擺著如此寒酸的吃食。

柳依筱筷子微動,不久後又放下。

“弟妹,也隻能委屈你吃這些東西了。我向來喜歡吃清淡的東西。”林逸塵見她麵色為難,輕咳了一聲。

“七年前,我前往北冥國皇都參加科考,高中探花,本應光宗耀祖,施展才能。但我萬萬沒想到朝廷上黨派之爭如此激烈。那時的我,涉世未深,不知人心。不小心惹怒了冷相。他連番上書,指責我目無王法,妄自菲薄。皇上竟聽信此番讒言,將我貶來了十八島。”

這也是個可憐的人,柳依筱心想,冷相的勢力早已滲透整個北冥國,北冥帝都拿他沒辦法,何況是林逸塵呢?也難怪哥哥厭惡冷相至極,她遠遠見過他一麵,油光滿麵,惺惺作態。

“十八島近海,四季陰冷,幾乎從未出過太陽。我的身子經受不住,染上了頑疾,越發蕭條。”他掩麵輕咳,麵色發青。“弟妹是哪裏人?”

柳依筱猛然站起,“都跟你說了不要叫我弟妹!”

“你不喜歡的話,弟媳婦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