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阿,一路風塵定是又累又餓吧,祖奶奶帶你去洗漱用膳吧。”蘇老太君一臉和藹的摸摸身邊蘇明媚單薄的臉頰,眼神又是憐愛,又是不忍。多乖巧的孩子阿。
“祖奶奶,媚兒不累也不餓,媚兒想去祠堂安頓好父親,父親本要安息的,媚兒不孝,不能保護好父親的遺體,就連母親的衣冠也未能留下,如今還要讓父親隨著媚兒顛簸千裏,媚兒得父親母親生之養之,就連他們逝世後入土為安都做不到,媚兒實是大不孝,愧對父親母親,愧對祖奶奶。”一行清淚從水煙般的月牙眼兒中滑下單薄的臉頰,本已蒼白的小小臉頰更顯得通透無色,清淚滲入嘴角,蘇明媚輕輕咬住櫻唇,不讓嗚咽之聲逸出唇外。
“我的乖孫…我可憐的乖兒…我可憐的兒媳…老身無能阿……”看見蘇明媚一臉悲戚之色,蘇老太君剛剛收起的情緒又瞬間爆發,一時之間老少兩人難掩悲傷之情。身後一眾丫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敢有所動作,靜靜的垂首等候,隻是眾人心裏也感受到這太過悲傷的氛圍,也由之燃起了悲意。
片刻之後,蘇明媚首先回神,見蘇老太君尤為傷心,不忍在讓她淒淒下去,伸手將蘇老太君盡濕的臉龐擦拭幹淨。
“祖奶奶,是媚兒逾越了,但是請祖奶奶成全媚兒的心意,媚兒不能不去親自安頓好父親。”
“好吧,我們先去安頓好你父親,在讓你大伯父選好吉日良辰再行入祖大禮。”蘇老太君見眼前的小小人兒神情堅定不移,輕輕歎息著,這一聲歎息聲仿佛讓她又老了十歲。
穿過一排種著茶條槭楓的園林小道,深秋的到來,楓樹的姿態美不勝收,漫天的楓葉隨風飄落,鋪滿整條小道。小道的盡頭一轉出現一座三米長的大理石拱橋,橋欄上緊致的雕刻著數十隻形態不一樣的玲瓏琉球。橋下是一條清澈的園林小溪,幾片將要枯萎的荷葉零散的漂浮在水麵,引得一群突眼小金魚爭相玩弄。小橋的對麵一副大型的壁影佇立在眼前,琉璃磚瓦漆蓋,五彩粉墨雕刻而成。走過壁影,一座正殿終於陷入眼簾。
蘇明媚望著眼前的三層大殿,玉石飛簷,金頂紅門,殿門兩邊兩座金銀燈還點著晃動的燭火,殿門正中央一座金銀三腳蓮花鼎內一縷香火徐徐飄向殿門上方的金銀鑲邊橫匾,匾內中心用正楷寫著【蘇氏祠堂】四個大字,右下角用行書寫著一排小字【央朝武帝禦賜】。這是何等的金碧輝煌,又是何等的淒涼薄情。
殿內一四十年歲,體型微胖,頭戴灰色冠帽,身著深藍色儒布窄袖長袍的中年男子聽見門口動靜,急忙整理好衣衫迎出門口,這是蘇家當家管家宋嚴生“老太君,明媚小姐,小的正在打掃祠堂,準備迎二老爺入殿。”
“無妨,明媚丫頭一片孝心,定要看著韶華安息入殿才能放心。”走到門口的老太君朝著宋管家揮了揮手,招開身邊一群人。
“宋管家伯伯,請讓明媚一起幫忙打理吧。”蘇明媚走到宋管家身前微微福身。
“明媚小姐言重了,小的定當盡力。”宋管家趕緊揖手還禮。
“好了,都進去吧,你們去幫宋管家打掃祠堂去。”蘇老太君對後麵一眾丫鬟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一眾人群聲應道。
“乖孫,咱們走吧。”蘇老太君牽起蘇明媚小手率先進入祠堂正殿。
正殿內十幾個玉石小階從大理石地麵層層疊起,小階上整整齊齊從頭到尾排列著無數蓮花香燭。玉石小階的最高上方是一框框琉璃鑲金人像,從左到右依次排列著蘇家百年各代嫡係主家畫像。殿內東南方向一扇紅衫木製的十多米木櫥散發出陣陣幽香,仔細一看便發現木櫥四方都用玉石管鑲住,裏麵灌滿水銀,木櫥內大小對等的雕刻出上千個小屜,每個小屜外麵都有一把金製古獸拉環,每個拉環下都有一塊幾厘米大小的木牌,上麵雕刻著不同的名字。
“乖孫阿,你去把你父親的骨灰放進蘇家祠塚裏吧,你母親…雖是蘇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可是你母親祖籍不明,無父無母,又沒保留住逝後身子,不能和你父親一起放入祠塚。等你大伯回來,讓他安排人做幾件衣冠,到時候和你父親的衣冠一起葬入蘇家祖陵吧。”蘇老太君指著那紅衫木木櫥對蘇明媚歎道。
“明媚知道,謝祖奶奶。”蘇明媚對著老婦人垂首微微俯身,看不清臉頰上真切的麵容。
“宋管家,帶明媚丫頭過去吧。”
“是,小的遵命。”宋管家將一個青花瓷樣的小盅放入蘇明媚手中,帶她到紅衫木木櫥前,推開櫥門,拉開第八排第三十二個小屜,然後站開。
蘇明媚深深吸了口氣,蔥白的小手拖著小罐微微顫抖,最終鼓起一口氣將小罐放入小屜,誰都沒有注意在小屜快要合上的時候,一滴清明的水滴劃入屜,浸濕了一片紅衫木,也浸濕了她的心尖,她最愛的爹爹…就此要被鎖住…她的心真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