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宣睜開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血汙,有一滴幹涸的血漬黏住了他的左眼,他忍不住抬手去擦,卻立即牽動身上的傷勢,這才慘哼了一聲。
張舞凡立即扔下手裏的雙刀回身跑進了花叢裏,撥開雜亂的灌木樹枝,才看見賀宣被掛在一叢繡線菊上,有短小尖利的枝椏戳進了他身上的傷口,鮮血正一點點地留下,浸潤了土壤。
她心裏一驚,慌忙拉住他的手,扶著他站起身來,見他麵色蒼白,忙問道:“你怎麼樣?”
賀宣卻看著一臉挫敗的墨龍,又看看張舞凡,無聲地搖了搖頭。
“那我扶你回去休息,你的傷口裂開了,要趕緊處理一下。”
賀宣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問,就被張舞凡扶著,一步步地朝著書房走去。
墨龍就這樣定定地站在茅房邊上,傻了一般,看著張舞凡的背影,忽然高聲道:“姓張的,你當真不殺我?”
張舞凡連頭也沒回,步子不停,隻淡淡地道:“墨龍,你走吧,三天之後,養好你的內傷再來找我,有事要你幫忙,銀子我會照付。”
墨龍立即撿起自己的彎刀,毫不遲疑地飛身躍上牆頭,轉瞬消失了。
賀宣低下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她,忍不住奇道:“為什麼放過他?我沒記錯的話,他是殺手吧?”
“沒錯!隻是,他今日失策,沒殺得了我,以後便不會再來。”
賀宣卻忽然正色道:“你方才叫他墨龍?是那個飛刀門的賞金殺手墨龍?當年引著你來揍我,叫我們打得你死我活的那個墨龍?”
張舞凡聽他說起這件事,立即失笑:“是啊,虧你還記得!正是那個墨龍!”
他有些不懂了:“他不是殺了你義母害了你義父嗎?你怎麼會放走他?”
這樣的問話,已經不知不覺地超越了官與民的界限,如陳年老友一般了。
張舞凡卻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聞言立即搖搖頭說:“的確是他動的手不假!但是真正該死的人卻不是他,而是那個三番四次出錢買凶殺人的人!墨龍隻是一個殺手罷了,留著他,我還有別的用處!”
賀宣看著這樣冷靜理智的她,忽然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
“有時候,真覺得作為女人,你的心智,冷靜強大得有些可怕。”
張舞凡清冷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神色,如七月的西荒平原,荒涼,卻有著強勁的風。
似乎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聽見她淡淡地說了一句:“哦,是嗎,嚇到將軍了?也許將軍不知道,我之所以有今天,仗的全是自己這冷靜自持的性子!那個傻裏傻氣的張舞凡,早已死去多時了。”
他有些愣住了,看著她那雙微帶怒氣的眼眸,不自覺地覺得慌亂:“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很欣賞大當家的。”
“好了,我扶你進去換藥。”
他要挽回言語之失,她卻不想再多說。
因為無論如何,賀宣都隻是一個當世的普通男子罷了,以他腦子裏的三綱五常,根本不可能理解她。
她動怒,又是為了什麼呢,自討沒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