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環視,風有點燥有點熱,吹到眼裏澀澀的,視野也有些模糊。前方不遠處正擺著一張托盤,亮閃閃的看不甚清,不過魯三生知道那就是自己今天的舞台,也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是他爹魯飛暉砸鍋賣鐵、拚盡家底、甚至不惜出賣節操才爭取來的。
說是祭祖這天,先祖的血脈最為旺盛活躍。此時借助凡間激發潛能的抓周儀式,配合精心準備的天材地寶,很可能引起先祖的血脈共鳴,從而從根本上解決血脈差勁的問題。
魯三生知道,他爹魯飛暉為此在長老殿門前整整跪了一個月,一直無人理會。開玩笑!祭祖這麼重大這麼嚴肅的場合,怎麼可能允許出現這種逗比行為?
直到最後,卻是平時最看不慣魯飛暉的大長老點了頭。大長老發話,即使其他所有人反對,這抓周一事也算是成了。
據魯三生一年來的見聞,這大長老算是族中最看不慣魯飛暉行為的宿老了。這老頭一直強調“仙人就應該有仙人的樣子”,不許接近凡人,更不能學那凡人的諸多低俗行徑。
多年來無數次教育未遂,竟逐漸被氣成了老態龍鍾的模樣,一臉的褶子,隻頭發還是烏黑。要知道,仙家血脈本可以輕鬆駐顏的,一眼看去,賓客中諸多仙人,不論多少年歲,清一色都是小鮮肉一般的青年模樣。
而大長老這次點頭之後,滿頭烏發不知不覺的就變成了花白。
祖靈祭壇前邊的平台中間,魯飛暉懷抱三生,正襟危坐。臉上時不時閃過一縷愧疚之色,但一看到兒子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表情瞬間又堅定了起來。
大長老此時正在祭壇入口迎接諸多觀禮的客人。一頭花白的長發,立在諸多鮮瓜嫩肉一般的仙人群裏,極為紮眼。
這次前來觀禮的賓客出奇的多。
魯家之外,七大仙族的代表到來;中央聖山,四大仙族的觀禮者也到了;天下十二仙族齊聚一堂。
普世宮,上殿、中幫、下社的三位主事都帶著親友團來了。
天下四大道院,有三家距離太遠關係也一般的,隻遣使團來賀。剩下一家,則是院長親至。
紅泥沼澤,魯族治下,上千家較大的凡人氏族的族長自然不能缺席。
其他凡人勢力無數,也不管叫不叫得上名號的,都一湧而至,紛紛送上賀禮,並自覺的化身觀禮群眾。
不過這些仙和人,本都是來禮賀魯家祭祖的……現在卻成了一個小屁孩抓周的圍觀群眾!
不過一個有意見的都沒有。開玩笑!祭祖多無聊!看這個傳說中的廢物少主抓周多好玩!
不但沒意見,人群中還飛出一片片的飛箋——自然是呼朋喚友,快來圍觀。
大長老麵無表情,左手反捏蘭花指,輕飄飄向天一指。何謂反捏?該直的指頭彎,該彎的指頭直……反正魯三生無意中瞥了一眼,登時驚為天人。
沒過多久,許多新接到通知的圍觀群眾便陸陸續續的擠了進來,而這平台看起來依舊是百米長、百米寬,此時已塞進了幾萬人,仍然絲毫不見擁擠。
“初雪長老這一手通天指真是愈發的精妙了……”眾人紛紛稱讚。
魯三生也驚歎,驚歎的不僅是這仙家法術的神奇,更令人擊節讚賞的,是大長老的名字。不過表情都還沒來得及浮上臉麵,就被他爹扔到了地上,顯然是抓周時間到了。
沒有儀式,也沒有領導講話,魯三生此生意義最為重大的處女行動,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開始了。
魯三生隻好收斂心神,開始往前爬。
意識歸位,身心和諧,但魯三生畢竟是一個剛滿周歲的孱弱嬰兒,爬速慢得像一隻蠕動的蝸牛。麵部肌肉也軟塌塌的,嚐試展示鷹視狼顧的豪傑氣度,未遂;又試圖風輕雲淡的展顏一笑,也未遂;一張小臉始終是癡傻困餓的表情,口水淋漓,一直拖到了地上。
圍觀的哀歎者有之,鄙視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但一個個都做足了憐憫或痛惜的姿態。
魯三生爬一步歇九步,這僅有十米的路程,愣是耗掉了兩刻種。
抓周開始。